佟湘玉闻言痴痴的笑了起来,想想刚刚,她还趾高气扬的将莫家那两个老东西,莫二老爷那个混蛋负心汉气的吐血,这么快就轮到她了,而且手持利刃的人,还是她自个儿的妹子,这不是现世报,是什么?
她这报应果真是来的快啊,如今她的亲妹子不肯认她,莫锦好又说她是个疯子,她就要从莫家的姨娘沦为下九流妓院的疯子妓女。
这世道变得可真快啊,因为太过恐惧,太过绝望,她居然流不出泪来了,不但无法落泪,还笑得越发的大声。
她那模样,说不是疯子,都没有人相信,就是雪儿,都认为自个儿的姐姐被她的冷漠无情给气的发疯了。
锦好万般惋惜的摇了摇头,轻声慢语的感叹道:“果真是疯了!”
雪儿听了这话,是咬碎了银牙,才没有冲过去扶起佟湘玉,一个巴掌甩在锦好的脸上。
锦好像是知晓雪儿的所想,给了云燕一个眼色,主仆二人将佟湘玉从地上拉了起来,锦好轻声道:“这深更半夜的,地上凉,还是站着说话吧!”
她当时不是心疼佟湘玉,而是借机在佟湘玉的耳边说话:“被自个儿妹子亲手推进绝境的滋味如何?被自个儿亲人舍弃的滋味如何?真感谢佟姨娘你有这么个好妹妹,这世上再没有比雪儿为我出手报仇,更让我舒服的了。老天有眼啊,佟姨娘的妹妹,今夜可算是为我出了这么多年堵在胸口的闷气,怕是往后入睡,只要想起今儿个的事情,我都会笑醒的。”
佟湘玉听到锦好的话后,又吐出了一口血来,因为比起雪儿的出卖来,雪儿的背叛来,更让她难受的是,雪儿居然是在锦好的面前背叛了她,出卖了她。
又什么比在敌人的面前被自个儿的亲人出卖,背叛,更让自个儿觉得生不如死。
“是你逼迫她的,对,一定是你逼迫她的……”佟湘玉也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怎么的,只是盯着锦好的目光,居然多了几分乞求:“你告诉我,一定是你逼迫她的,是不是?”
锦好从袖中掏出手帕,动作轻柔的帮着她将嘴边的鲜血擦了去,她的声音轻柔的如同是夜风中的尘烟,风吹就散,根本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不是,我从来就不曾逼迫她一句,自始自终,都是她自个儿要出卖你,要背叛你,因为,她以你为耻。”
锦好说得是真话,她虽然让云燕带来了雪儿,自始自终却从不曾威胁过她一句,因为她活了两世,更了解人性,更明白从绝境中走出来的人,对现世安稳的奢求和珍惜。
雪儿现在的生活虽然清贫,可是却是她从前都不敢想象的,雪儿是不会容忍任何人来破坏她这份幸福美满的——即使这人是曾经相依为命的姐姐!
当然,她也不是将宝都压在雪儿的身上,做了后手准备,或许雪儿血浓于水,不顾一切的要认下自个儿的亲姐姐,毕竟当初没有佟湘玉,就没有现在的雪儿。
锦好又用帕子帮着佟湘玉擦了一下嘴巴,声音冰冷:“你应该很痛,很绝望吧?你心里一定恨不得将我撕成碎片吧!若是这样,我这心里就舒服了许多,因为当初,我也是这样恨你的。”
“只是,我们不同的,我已经从那种伤痛中走了出来,我的母亲也从那份伤痛中走了出来,可是你,现在才刚刚开始,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熬过去。”
锦好轻笑了起来:“其实熬不熬过去,都已经不重要了,一个疯掉的青楼女子,已经无关紧要了。”
锦好的笑声落在佟湘玉的耳朵肿,就如同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割着她的肌肤,刺痛她每一根神经。
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晕死过去,被她至亲的人舍弃的疼痛,终于让她撑不下去了,世上唯一的侵入,都已经背叛了她,出卖了她,她根本无力,也无法证明自己是真的佟湘玉了——即使这个佟湘玉的身份是造假出来的。
不过,她想昏过去,避个清闲,也成了奢望,那满脸横肉的轿夫,上前一脚,踩在她的肚子上,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疯的,还是傻的,这脸都是不能伤的,还指望一张好面孔,讨客人欢心,哄客人的银钱呢。
轿夫的脚在佟湘玉的腹部狠狠地压了压:“作死啊,还不醒来,跟老子我回去。”
说着,就像拖着一根死木头一样,将佟湘玉拖上了轿子,动作粗鲁的根本就不像是对待一个人,而是一只死狗一样:他当然不用细心对待了,又不是真的莫家姨娘,人老珠黄,又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回去也赚不了大钱,哪里配他细心呵护?
他这样的人,在万花楼这种人间地狱讨生活,早就没有什么同情心了,万花楼中比佟湘玉更可怜,更可悲的人不知道多少,若是他还能同情的话,也不能混到现在的位置了,他能得主子看重,不就是因为他够狠,够绝情。
雪儿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姐姐被拖上了轿子,手背上的青筋直冒,却死死的咬着牙,不发一言。
而佟湘玉的声音,从轿子中传出来:“我是佟湘玉,我是莫家的佟姨娘……”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而知道她说得是真话的人,却不会站出来为她作证,包括她的亲妹妹。
众人见戏已经散场,诸家的大门也关紧了,门口来来回回,装作压马路的人影也都没有,就是黄氏也因为不放心家里那三位吐血的,而回去了。
只有锦好几位还在大门前。
雪儿忽然跪在锦好的面前:“求五小姐手下留情。”
锦好冷笑道:“我已经手下留情了,求人不如求己,你该让自己手下留情。”
刚刚不认自个儿的亲姐姐,现在没人了,又想求的良心的安稳,锦好最看不得这等假惺惺之人,所以也没打算让她心中好过些。
锦好也扪心自问过,若是今儿个这事情落在她的身上,她会怎么做?很简单,家可抛,丈夫可抛,也要认下佟湘玉这个姐姐。
为此,她今夜准备的后手,可是当初佟湘玉挂牌的青楼的老鸨,还有几位好姐妹。
只是没有想到,她对雪儿的估计都是正确的,根本就用不上她准备的后手。
而,她这话也不是虚的,她的确是手下留情了,若是换做她落在佟湘玉的手上,会是什么样子?
锦好可以肯定,一定会比她来的更狠,更绝。
一旁的雪兰,长叹了一口气,瞧着跪在地上的雪儿,或许因为二人名字中都有一个雪子,她分外的怜惜:“小姐,佟姨娘已经落得这样的下场,这辈子都毁了,咱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到底都是女人,小姐也说过,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如就依了雪儿吧。”
她们都知道雪儿这句手下留情是什么意思,那是让雪儿用银钱将佟湘玉赎出来。
雪兰倒是一副菩萨心肠,听得一旁的云燕肝火旺盛,这雪兰总是分不清轻重,看不清厉害,这时候居然还为佟湘玉求情,她怎么也不想想,若是今儿个佟湘玉顶了莫家姨娘的名头在万花楼挂牌,小姐日后还怎么见人?
虽说,佟湘玉名义上是莫大老爷的妾室,可是谁不知道莫二老爷肩挑两房,自家父亲的女人,在万花楼做妓女,生张熟李,这日后还不被人挫折脊梁骨笑啊,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做人。
可是这么个糊涂脑袋的,居然还给这佟湘玉求情,她这是要气死自己啊!
锦好是怒极而笑,这雪兰最近这心肠是越来越软了,连佟湘玉都给同情上了,若是别人说这话,她还觉得无所谓,可是这话出自雪兰之口,锦好这心里就十二分的不痛快了,毕竟佟湘玉是如何对她,对姚丽娟的,雪兰可都看在眼里的。
“世上有句话说得是最恰当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时候到了,自然就报。雪儿,今夜,佟湘玉会落得这般下场,不是我加害于她,也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她罪有应得,是老天爷觉得时候到了。再说了,她是自卖其身,看来是对那种生活很是怀念,我觉得,咱们还是莫要破坏了她的乐趣。”
她没有和雪兰再说起之前的种种,既然这个丫头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是无济于事的,与其浪费了口舌,还不如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看戏看了久了,这脑袋也要好好的休息休息的啊!
锦好冷冷的对雪儿说完,又对着一旁的雪兰吩咐道:“既然你这般好心,那送雪儿回去的事情,就你去做吧!”
说完,就对着云燕道:“咱们回去。”
雪兰张口结舌,看着锦好的背影,不知道自个儿哪里惹得小姐生气了,她这都是为小姐好啊,自家的小姐很快就要嫁人了,怎么还能一味的依从自个儿的性子行事。
先不说,前些日子和威远侯府的那事情,虽说小姐占着礼,可是那人到底是威远侯的平妻,威远侯的女儿,小姐若是让着三分,又怎么会闹得这般地步,听娘说,有下人私下里议论小姐,行事过于得寸进尺,是个搅家的。
她不能让小姐再这般错下去了,忙上前拉住锦好的的衣袖:“小姐,妇人三从四德,小姐出身大家,就应以柔,善,顺……”
“你给我闭嘴!”云燕气的一张脸发紫,狠狠地推开雪兰:“小姐有父有母,还轮不到你一个丫头来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