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帝下棋,可是极为耗神之事,赢了皇帝,皇帝自然不会高兴,可若是输的太过明显假,皇帝同样不会高兴,金翰林每次都是小心翼翼控制在一子左右,输的不着痕迹,却又不会太惨,恰到好处,所以皇帝每次心情烦躁之下,最喜欢找他下棋。
锦好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被金翰林察觉,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问:“你很担心皇上?”
“当然担心了。”锦好白了他一眼,继续扫着他身上的花瓣,道:“储君未定,若是皇上有个万一,这天下还不知道怎么乱呢,你和父亲都是皇上身边的近臣,想不卷进去都不行。”
他轻笑了起来,低语:“原来你是担心朱三爷和我。”
“不担心你们两个,那担心谁?”他今儿个说话,怎么有些怪怪的。
他也不答,反而转了话题:“你让影三传给我的事情,我这几日翻了一下医书,总算有些眉目了。”
锦好顿时来了精神,睁大眼睛问:“到底是什么,如此厉害?”
莫老夫人的性子,哪里是能受别人摆布的,可是现在却处处受制于王氏,只能说明那东西实在厉害。
“是米囊。”金翰林似是回忆从树上看到的信息:“书上说米囊的壳可以入药,具有镇痛,止咳的作用,果实中含有乳汁,亦能入药,可是长期服用或是过量服用,都能上瘾,若是用量过大,甚至会死亡。”
他看向锦好:“我听了你描述莫老夫人的症状,倒是有些像是摄入米囊成瘾的症状。不过,米囊一直是朝廷禁止种植的,莫老夫人怎么会有机会接触到它?”
锦好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一句:“若是想要米囊不知不觉的除掉一个人,可有法子?”
金翰林想了一下,道:“若是米囊花的汁与血燕一起用,就能让人中毒身亡,表面上却看不出症状。”
“血燕?”锦好呢喃了一句,随即笑了起来,咕哝道:“我就说她绕那么大圈子,做什么?原来是想一石二鸟啊。”
金翰林何等聪慧,一听这话,知晓莫府后院又生幺蛾子了。
他倚靠在树上的身子顿时站直了起来,抿了下薄薄的唇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谁?”
锦好微垂目光,轻声道:“莫家的事情,还在我的掌握之内……”有些苦笑:“男人和女人都有各自的战场,你已经帮我颇多了,这一次,我自己解决可好?”
他眉间的褶子越发的多了起来,锦好伸手拉着他的衣袖,讨好的笑着:“影三跟了过来,这府里上下,不知道他安排了多少人进来,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他略显无奈的摇头:“你说不会就不会啊?”
锦好见他口气松动,似是同意不插手进来,笑道:“嗯,我保证不会。”
他眉头的褶子平展了开来,道:“下手不用太过客气,有什么事情,我替你担着。”
锦好心神震动,爽快的应了下来:“嗯,不会太客气的。”
有靠山的感觉,很不错。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像一阵烟,钻进他的心间,如蛛网一般,缠绕着他的神志。
还有那张嘴唇,有着樱花般的色泽,形状漂亮而且触感很柔软,他曾经亲身感受过,就像她的声音一样……
不过,现在是外面,她不会喜欢的——她是个守礼的女子。
但是,但是……
只是抱一下,应该不会很生气。
恍惚了他的心神,终于伸手搂住了她,近乎自语般的呢喃:“你一路走来,已经这般的劳累,我是不是太过……算了,我多花费些心思吧!”
她在怀里的感觉是这般的美好,他怎么能轻易放手?
她的发,是如此的柔,从他手背上拂过的时候,那么的轻轻痒痒的,仿佛是带着香甜的微风,在他的心头轻扫着,滋味是那么的香甜,他如何放手。
是自私也罢,是自利也罢,他遇到了她,靠进了她,只要她愿意,不管前途多么的艰难,他都会牵着她的手,这辈子——永远牵着,永不放开。
锦好耳尖的听到他的声音,目光之中闪过不解,却只能装着没有听见一把,动作轻柔的将头放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的温热。
风吹枝头,落花缤纷,不时有粉嫩淡红的桃花落在相拥的二人肩头,发上,更有调皮的花瓣,轻抚着二人的脸颊,却似懂事的孩子,不忍打搅了二人之间的温馨,不愿多做停留,随风而去,留下淡淡是清香,妩媚了二人的色彩。
不知道过了多久,贴在锦好腰腹的手臂,缓缓地抽离,只是在松开之前,若有若无的再次轻轻的搂了她一下,像是带着深深的眷恋,还有更多的不舍……
眷念?不舍?
也不知道怎么的,锦好细细品味这两个词,心头微微一甜,就像是一直偷到了腥的小猫,虽然这一次金翰林什么都没有做,但也正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才让她如此这般的满心欢喜。
☆、正文 第214章
几日后,莫老夫人招了顾嬷嬷进来。
“你也来了这些日子了,我这身子一直不是太爽快,也没招你过来问问,你来了京城之后,还习惯么。”莫老夫人斜卧在榻上,微微垂着眼帘。
“老奴谢老夫人挂念。”顾嬷嬷坐在榻前的小杌子上,笑道:“老奴是个贱骨头,跟着主子到哪里还不都是一个样,只要还能伺候主子,能与两个孩子在一起,到哪里都习惯。”
莫老夫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愣,似有一份迟疑,随即又笑了起来:“你这张嘴,这么多年了,说话还是这般中听。”
顾嬷嬷将莫老夫人刚刚微愣迟疑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一冷,对这位主子算是冷了心,寒了骨了——她这主子是铁了心要将她推出去做替罪羊啊!
她虽说偶尔会背着主子做些不应该的事情,可是说到底,真正伤害到这个主子的事情,事关这个主子的大事,却从来都不曾做过,这么多年了,就是养个猫,养个狗,也该有几分感情了,可是她这个主子,居然就这样要舍了她去:要知道那可是会要了她的性命啊。
她跟着莫老夫人大半辈子了,可以说,这世上最了解莫老夫人的人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她这个一直伺候着的奴才,所以莫老夫人刚刚的神情,所代表的含义,她最是清楚——愧疚。
能得她这个主子一个愧疚的眼色,看来这就是她伺候了半辈子的主子对她苦劳的评价。
这样薄情寡淡的主子,还有什么好挂念的,比起五小姐来,这位主子实在让人寒心,这么一对比,顾嬷嬷原本还有几分迟疑的心,顿时坚定了——良禽择木而栖,老夫人既然不念主仆之情,要谋算了她的性命,她又何必挂念太多。
顾嬷嬷想起之前在山谷镇的时候,自个儿将小孙子的事情借着打趣,透露给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是怎么说得——这敢情好,我莫府又要多了个能干的管事了。
听听,五小姐一下子就能看透她的心思,一张口就是许了她们一家子的身契,可是她这个伺候了半辈子的主子,却是揣着聪明装糊涂,连自家小孙子的一张身契都舍不得。
现在更是毫不犹豫将她这个伺候了半辈子的老奴给舍弃了,她还有什么好不舍的。
顾嬷嬷仔细的看了莫老夫人一眼,见她神色平淡,笑吟吟的开口:“老夫人这话说得,老奴可是实打实的实心话,您是知道老奴这个人的,嘴笨口拙,向来又是个一根芦柴通到底的,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您当年会让老奴跟着陪嫁过来,不就是看上老奴是个实心眼的么。”
莫老夫人笑了起来:“你就贫吧。”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过几日就是清明了,我想着一家子祭祖,这么的大是事情,怕是老四家的也担不起,你是家里的老人,往年在山谷镇也是你操持的,这次厨房里准备饭菜的事情,还是你亲自操持吧!老四家的,实在有些上不了台面”
顾嬷嬷垂下眼帘,眼中的光芒一闪,嘴里却恭谨的说道:“老奴定然小心,不会丢了老夫人的脸。”只怕不是嫌弃四夫人上不了台面,而是怕四夫人在,不好下手吧。
莫老夫人欣喜的点头:“你办事情,向来稳妥,我哪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罢,倒是又看了顾嬷嬷一眼,到底可惜了,这么个能干的,这次怕是要折损了,真有些舍不得,可是,若不是顾嬷嬷出面,只怕事情也难办妥,寻常奴仆,怕是到时候,也难让人信服。
顾嬷嬷瞧着莫老夫人心情颇好的样子,又陪她回忆一番以前的日子,直到莫老夫人面上露出些疲惫之色,才知情识趣的离开。
刚刚出了莫老夫人的房门,顾嬷嬷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回首看了眼了,眼中的冷光四射,随即,眼中闪过坚决的神色,掉头,脚下不再迟疑的离去,到了自个儿的房里,招了个小丫头过来,低低的吩咐几句,那小丫头应了下来,一路机灵的避过众人的视线,出现在锦好的院子里,寻了云燕,将顾嬷嬷交代的话,仔细的说了一番,然后又极快的离开。
莫锦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听着云燕将顾嬷嬷传来的消息说完,手下托着自个儿的下巴。湖水般的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如同一池潋滟的水,似乎根本就没有将莫老夫人和王氏的算计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