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端起缠枝金丝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端坐在榻边,淡淡地说道:“小姐今儿个出门,还生灵活现的,怎么一天工夫,就成了这么一副模样?可是你们偷懒耍滑,误了差事?”
姚氏说的风轻云淡,语气是不急不慢,但是锦好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此刻,整个屋子都分外的安静,安静到就是一根头发掉在地上,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云燕不说话,脑袋低垂,紧咬着唇,而雪兰却迟疑的看了一眼锦好,也咬着唇。
姚氏也不说话,这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这两个泪眼迷蒙,却不狡辩的丫头。
这两个丫头,都比锦好大上一两岁,是她一手挑选出来,父母都是敦厚淳朴之人,若不是知根知底,她哪里放心将这两个丫头放在自己女儿的房里。
只是她最近听说,自己的女儿待这两个丫头甚是亲厚,觉得应该好好给这两个丫头立立规矩,丫头就是丫头,你再对她好,也要恩威并重,否则日后就是祸害自己。
这些个道理,她原本是想不通的,可是这一次佟湘玉事情,她想了很多,也从嫂子金氏那里听了许多,人啊,实在不能太过淳厚,否则看在别人的眼里就是懦弱,谁都想来踩上一脚。
虽说,今儿个锦好的这病,或许与这两个丫头没啥关系,但是却还是要问要审,该敲打的就要敲打,就算是跟她们二人没有关系,也是一个很好敲打他们的机会。
姚氏才刚刚懂得这道理,却是个举一反三的好苗子,厉声道:“没看出来,你们的胆子倒是涨了不少,我的话,都能不回了。”
锦好瞧姚氏这模样,是动真格的了,立时开口:“母亲,不是她们不说,而是她们不敢说。”
姚氏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心里那怀疑的种子又冒出牙来,恶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甩出不少警告,这次让两个丫头起身,看着不停咳嗽的锦好,呢喃道:“我的儿,你是娘的命根子,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随即,脸色冷如寒水:“哪个敢打你和我腹中孩儿的主意,娘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她撕碎了。”
字字狠辣,句句泣血,女子本柔,为母则刚,这一次,锦好实实在在感受了浓烈的母爱一把。
锦好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姚氏,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姚氏一怔,难道自己刚刚发作两个丫头,太过苛刻,吓得了锦好?
她这也是没法子,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她这精力是一日不如一日,整日嗜睡,只怕到了后期,她就是想顾着锦好,也顾不过来。
那佟湘玉一看就不是好善茬,又得老爷欢心,若是真的给她得了平妻的位置,锦好可该怎么过?
所以,她决定了,她要坚强,她要努力给锦好搭起一个坚实的保护伞,即使日后她生孩子时,有什么不测,这孩子也能活得好点。
锦好摇了摇头,一副思忖许久,积极表态的模样:“母亲,女儿有话想要和母亲说。”
她也不怕姚氏看出她现在的不妥了,敌人都打进家门了,她若是还顾及这,顾及那,装傻充愣,像前世那般单纯幼稚,帮不了母亲一点忙,最后导致母亲心结郁结,难产而亡,那她的重生还有和意义?
“嗯?”姚氏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雪兰,云燕一眼,又是一愣,若有所思的看着锦好纠结而茫然的表情。
☆、正文 第49章 一箭双雕
锦好故意颤颤的叹息了一口,看来为了让母亲更加坚强,也为了母亲不怀疑她为何会懂事许多,她有必要将那些编出来的瞎话说出来哄骗母亲了:“其实女儿不是在兰雪寺受了风寒,而是受了惊吓。”
“什么?”姚氏脸色一沉,她一向聪慧,只是性子较软,锦好这么一说,她心里就觉得像明镜似的:诗书耕读之家,最重长幼嫡庶之分,今儿个姚家母女逼上门来,想要求平妻之位,若是成功了,佟湘玉生下的孩子虽说是嫡子嫡女,但正宗的嫡长女却永远是锦好,这占着一个长字,可是大不同的。
姚氏现在经过二老爷薄情一事,对人的信任感弱了不少,一点小事,也觉得一定有不好的缘由才发生的。
如今听到锦好胡诌,却是信了八分,毕竟谁又能想到,一个七岁的女童,能有这么一番心思?
姚氏脸色越发的沉重,挥手遣走云燕和雪兰,关好房门,回到榻边紧紧攥住锦好的手心,轻声细哄:“乖女儿,你别怕,有什么事情,你跟母亲说,一切有母亲给你做主。”
“女儿不敢瞒母亲,锦好今儿个去兰雪寺,遭到谋害,差点不能回来。”
姚氏攥住锦好的手一抖,面色顿时一片惨白,忽然眼圈子一红,将锦好搂入自己的怀里:“乖女儿,都是母亲没用,才害得女儿你受惊。”
心里,却越发的认定,肯定是那佟家母女想要谋害锦好,夺她嫡长女之位,怪不得今儿个撕破脸皮闹上门来,原来打得是这主意,让她们分身无术。
锦好摇头,轻声说:“这怎么能怪母亲?实在是对方心思太过毒辣,我这样手无寸铁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去。这世间的人,多是表面看是好的,可是女儿今儿个差点没了性命,这才想明白了,多少人都是带着面具生活。女儿一路上细细想着,只怕这害女儿之人,就是那即将进门之人,这么一个柔弱女子,谁又能想到如此蛇蝎心肠。”
“女儿原本是不打算将此事禀告母亲,可是一想到对方,竟然能对我下手,又怎么能保证日后不会对母亲和腹中的弟妹下手,还请母亲多加防范为好。”
姚氏一脸震惊,看着锦好那谨慎的表情,有些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女儿了,人都说,经历生死,人都会一夕长大。
天,今儿个,她的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竟然想的如此深远。
之前,这孩子也只是聪慧些,可是今天这一席话,实在是太过成熟。
锦好却像是没看到姚氏的震惊:“母亲,今儿个这事情,女儿侥幸逃过,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心里实在不是滋味。我原本以为咱们莫家不同于其他人家,却也不是那等藏污纳垢之门。现在看来,却是女儿想得太好,平日里就是丫头对我们母女也多是轻慢,现在想来,都是我们自个儿腰杆子没硬起来,才让对方轻视,生出这等恶毒心肠。”
“若是我们母女自个儿直起腰杆子做人,谁又敢欺到我们母女的头上,这世间的脸面,都是自己给自己挣的,今儿个,女儿死里逃生,日后断不会再忍上半分。”
她拉起姚氏的手:“母亲,佟家母女欺人太甚,居然奢求什么平妻之位,若是真让这人得了平妻之位,只怕我们母女日后再没有活路了。”
“我的锦好……”姚氏一阵揪心的疼,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一直以来,她小心翼翼的在莫府讨生活,想要做贤妻,又要讨老夫人欢心,整个人身心疲惫,累的憔悴心碎。
虽说娘家离的不远,可是莫府的规矩大,她难得回家一趟,再加上父母远游,即使嫂子亲厚,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和嫂子商量,所以遇事,也只能自个儿琢磨,多加忍耐。
现在听得锦好这么一番话,竟然觉得庆幸之余,还轻松不少,胸口一直郁结之气一扫而空,欣慰不已。
不愧是她的女儿,这般聪慧,日后可以当她贴心小棉袄了,有什么事情,她也能找这女儿商量了。
“母亲这是怎么了,是不喜女儿了吗?”锦好伸手抹掉姚氏眼边的泪痕,她编这些瞎话,就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成熟的理由,为了日后可以让姚氏放心将事情交给她。
既然觉得要保护母亲和腹中的弟妹,自然不能一无所知,若是莫名其妙的什么都懂,只怕会吓坏她的母亲。
“母亲这是太高兴了,我的女儿长大了。”姚氏不好意思擦了擦眼泪:“日后遇事,母亲也有了帮手。”
锦好见姚氏如此轻易的接受了她的理由,心里的大石落下,又轻描淡写的将自己对佟湘玉的打算说给姚氏听了一番,只听得姚氏惊诧之余,又骄傲无比。
点了点锦好的鼻子:“你个鬼精灵!”
姚氏心情放松许多,以至于离开的时候,步伐居然带了几分坦然。
锦好目送姚氏离开,招了云燕进来:“那边情况如何?”
“大夫人原本说身子重,不肯插手佟家的事情,老夫人让顾嬷嬷抬了她的撵子过去,大夫人这才出面将佟家母女接到自己的院子。”
“你继续注意祖母那边动静。”她慵懒的伸了懒腰,静静的闭上双目:一箭双雕,她不但要姚氏得不偿失,还要莫老夫人因此而厌弃王氏,日后休想在莫府一枝独秀。
☆、正文 第50章 自求下堂
王氏一掌拍在桌子上,将茶盏震得哗哗作响,还是不解气,挥手将桌上的茶盏一下子横扫在地上:“气煞我了!”
她当然不希望莫二老爷被人分了去,但是比较起姚氏的独宠来,她宁愿将佟湘玉迎进门来,这佟湘玉可是她捏在手里的蚂蚱,想让她上东绝不敢上西的主。
只要对付了姚氏,她自然有法子收拾了这佟湘玉,所以现在她迫切的希望佟湘玉进门,甚至不惜开罪了老夫人,谁知道,却还是没避过,她怎么能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