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番话的时候,金夫人的目光文利如刃,看上去十分的犀利,锦好心里暗叹,没想到,她这人这般的不讨喜,这门还没进呢,婆母就不喜欢她了。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甘心认命的人,怎么着都要试试,决不能就这般放弃了。
锦好咬了咬唇,微微垂下眼帘,修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细声细气道:“您也说以讹传讹,不可取。我不敢说自个儿怎么样,毕竟那些事情也的确发生过,我只是现在想问问您,人您也见到了,不知道您觉得我合适不合适金表哥?”
金夫人闻言一怔,倒是细细打量起锦好来,这孩子有一颗不屈的心,心里对锦好的好感又添了三分,是个真性情的,不过面上却是半点不显。
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因为未来婆婆的冷言冷语而眼眶子发红,可是这小丫头,在未来婆婆,明显不快,放下脸子的情况下,却不是懦弱的哭哭啼啼,反而干净利落,直截了当的出声询问。
这般干净利落,也让她干脆了起来,指着自个儿的冷脸,直截了当的说道:“你看我这样子,就该知晓,我对你算不上满意。”
原本是玩话,可是说到最后,有了几分真意,不说别的,光是这年龄,金夫人心里就有些不舒心。
锦好抬眼看向金夫人:“我哪里不好,让您不满意?”
锦好的态度很真诚,脸上也没有什么怒火,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忧郁的看着金夫人,似乎不解她为何不满意自个儿。
金夫人看的清清楚楚,锦好只是不解,没有什么懦弱或是退缩。
她这心里对锦好的满意又加了一份,嘴里却故意说道:“山古镇关于你的流言一向就没有消停过。”
说到这里,她话语顿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后,却还是开口:“之前,姑奶奶回家说这事情的时候,我这心里是满打满实的开心,你这孩子,是他姑奶奶看着眼睛长大的,可是上了镇上之后,听得那些没边没际的流言蜚语,我……”犹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自个儿是不是需要将对方之前的血泪史,说出来。
可是想到那些荒唐的流言蜚语,对任何婆家来说,都是极有可能生出断了亲事的心思。
毕竟,那些流言蜚语,事关女子的名节,若是传出去一二,都有极大的危害,听得人心惊肉跳。
锦好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见金夫人吞吞吐吐,不由得沉稳开口:“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我相信您也不是无事生非的,必然有您自个儿的理由。”
咽了咽口水:“您说给我听,若是误会一场,最是现实不过,我能自个儿解释的,定然半句不留,若是不能解释,我也无话可说,知道自个儿的短处,也在日后的行事中,多加注意。”
锦好心里明白,金夫人是个温和而通情达理的人,今儿个会有如此心思,定然有什么原因。
态度积极,看起来也很冷静,是个胆大心细的,若是嫁进,倒也能成为翰林这孩子的贤内助。
金夫人此时,对锦好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睫毛眨巴眨巴,语气感慨道:“我那翰林,最是个实心眼的,对你如何,你心里也该明白,我想替我那傻儿子问你一句,你对他的心思,可曾如他对你一般?”
锦好有些发愣,随即对上金夫人的眼睛,咬着唇,微笑道:“您该知晓我母亲的情况。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金表哥待我很好,而我也愿意就这么一直对他好。”微微一顿:“至少在他对我好的时候,我会一直对他好下去。”
很质朴的语言,没有什么海誓山盟,但是金夫人也是过来人,知道这样简单朴实的话,才是代表最真的情意,最真实的心声。
尤其是最后那句,至少在他对我好的时候,我会一直对他好下去。
或许很多人听了这话之后,心里不舒服,可是金夫人却觉得,这是大实话,这才是一心一意想跟她儿子过日子的人。
不过,她却还是硬着心肠道:“我怎么能相信,你会在他对你好的时候,一直对他好,毕竟,你的选择不少,听说,叶家二公子想娶的人是你,我金家的门庭,比起叶家来,到底低了一些。”
原来是为了这个流言,或许不能称之为流言,毕竟叶家二公子一直想娶为平妻的人是她。
锦好的心,一时跳快了几个节拍,金夫人是担心自个儿日后得陇望蜀,得了一心一意的有情郎之后,还会挑剔门庭,毕竟居家过日子,哪里能十全十美的。
一时间,有些如释重负,隐隐的,还有些想笑,假如她不曾有过前世,那么悲惨的生活,或许她还真的会计较门庭,可是两世为人的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份真挚的爱情,一个完全属于自个儿的家庭,一个能让她完全放松的地方。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有舍有得,她舍弃荣华,得到的却是最真的心,两相比较,她觉得自个儿其实赚的更多。
锦好不知道这辈子,是不是会和金翰林牵手到白头,毕竟未来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也说不准,但是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她就是觉得,若是金翰林,敢娶,她莫锦好就敢嫁,就敢打算一辈子陪着他看云舒云卷。
他若此生不负她,她就敢想今生不负他,若是他中途厌倦了,或是疲惫了,她也会离开,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今朝拥有,虽说,她也想天长地久,可是在未来不可预料之时,她也宁愿寄望今朝拥有。
只是,这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的假设,还不曾发生,金翰林早就许下了诺言,是真是假,自会有时间来验证。
原本这本该是她和金翰林的事情,金夫人明白与否并不那么重要,只是为人父母的心意,她也能明白,而她或许也该安安金夫人的心了,省的每日苦着一张脸,谁看了这心里都欢快不起来。
就算是,报答金翰林这些日子的多番相助。
锦好眉头微调,有些狡黠:“您怎么就知道,那世人眼里的蜜糖,就不是我眼里的砒霜?”
金夫人显然没有想到锦好会这般说话,一时间,有些呆愣。
锦好声音低低,连绵不绝:“这人世间的事情,最是奇妙,世间的事情有千百样,而人世间的人的心思也同样有千百样,有人爱财,有人爱势,有人爱美貌,有人爱的只是一颗实实在在的心。”
她的脸色有些羞红,却还是轻轻而坚定的说道:“我也不是就这么胡乱的同意这事情的,也曾用心想过,分析过利弊,或许这不是最佳的男子,可是却是最适合我的人,他待我如珠如宝,我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他的帮助。”
她眉眼之间,灵动异常:“也不瞒您说,我甚至想过,若是有一天,真的那么不幸,他中途非要离开,我也不会挡着他的,要走,就让他离开,其实瞧了我母亲的日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只要不是我的错,何必为了别人的错,勉强自己,至于什么流言蜚语,说真话,我这耳朵都被磨成茧子了,可是我这日子还不是越来越红火。”
好吧,她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了,这孩子,又倔强,又坚定,更难得的是,没有哭哭啼啼,抱着她的大腿,玩什么虚情假意的那一套。
她终于放下了一头心思,终于认定了眼前这个比花娇的小媳妇。
她从头上拔下那根精致华贵的簪子,插在锦好的头上:“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锦好心里明白,这是金夫人认同自己的意思,声音又轻又快:“谢谢金婶子。”
丑媳妇见公婆,终于解决了最难缠的这位,
至于金大夫,她倒是半点都不担心。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金夫人起身后,这次是真的往厨房里去,锦好原本就是个心灵手巧的,这次有心在金夫人面前表现,更是拿出了十足的本事,没一会儿,就配上了不少菜色出来,落在金夫人的眼底,觉得是个居家过日子的,这心里的满意,就从眼角眉梢溢满了出来。
大家将话说开了之后,锦好母女开开心心的在金家用了午饭,方才由着金家三口送了出门,这次姚家大舅跟着锦好和姚丽娟回姚宅住上几日,等过了中秋再启程回山古镇。
姚丽娟和金夫人是旧识,一直依依不舍,金翰林趁此机会,提出中秋节两家一起过,姚家大舅一旁附和,原本姚丽娟还有些不乐意,耐不住众人一个劲的劝慰,也就应承了下来。
临离开时,金夫人又拉着锦好的手,用力的拍了拍:“你这孩子的脾气正合我心意,我知道我今儿个试探,实在让人不喜,可是我希望你最好能少讨厌几分,要知道,天下的婆婆不少都有些让人看着厌烦的,而我这性子也太直了些,天生就不让人喜欢,可是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上了你,要不,你试试看,喜欢我这样直来直去的婆婆,应该不是件难事。”
锦好先是一愣,随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您放心好了,您这样直来直去的婆婆,非但不惹人厌弃,还挺让人喜欢的,至少我就很喜欢。”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流露出欣赏。
锦好是挺喜欢金夫人的,一个能将别人的孩子当成自个儿的骨肉疼爱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坏人?再说了,她会试探,说到底,也不过是在乎金翰林,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母亲,她实在讨厌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