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瞧着满眼的少女,为了那两颗卖相极佳的大甜枣,绞尽脑汁,你方唱罢,我登场,可谓是浓墨大宣,费尽心机。
那边斗的正是起劲,锦好却淡了心思,不由得转头,看向那月下摇曳的荷花,暗香浮动,将那荷色漫天,带尽她的心里,仿佛又置身在那华丽的画舫之上,透过那七彩的玻璃,将那绝美的景致收入眼底。
这一刻,锦好忽然升起了一丝感叹,这满目的繁华簇锦,美色如云,竟然比不上午后那暗香浮动来的迷人。
轮到莫锦玲的时候,她居然别出心裁,让人准备的古琴,秋波流动,如青葱般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合着琴声,启唇清唱道:“
田田*叶,散点绿池初。
嫩碧才平水,圆阴已蔽鱼。
浮萍遮不合,弱荇绕犹疏。
半在春波底,芳心卷未舒。”
她所弹奏的曲子在时下十分的普通,几乎是人人都能弹奏,但越是简单,耳熟能详的,才越能显示出表演者的技艺。
即使锦好十分不待见莫锦玲,可是却也不得不说,她的琴音空灵,流畅异常,引人入胜,使人听了,只觉得心神空旷,气爽神清。
当日,若是不那么刻意,或许效果会很好。
妩媚少女端坐在古琴旁,青葱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琴弦,四周飘扬着幽怨晴朗的琴声,袅袅摇曳如清晨的薄雾,遮蔽了众人的心神。
若是单说古琴,她弹奏的并不高妙,而若单说古诗,也不必楚云秀,夏雨夕来的高明,可是这二者融合在一起,就有了一种惊艳之美,让听者每一份毛孔都舒张开来,温柔舒服的如同夏日里饮了古井里的冰水,透心的舒畅惬意。
一首古诗,配上古琴悠月,居然能如此的和谐,如此的统一,倒是让锦好意想不到莫锦玲居然能有如此造诣,如此创意。
此时,锦好眉头又闪了闪,她静静地坐着,思忖着,薄薄的衣衫飞舞,看着衣华如锦,人美如玉。
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心里却发现的放不下,明明身在凡尘俗世,她却好像是立在众人的心里,可远观不可惜亵玩焉。
立在锦好身边的丫头,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莫锦玲的身上时,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在为锦好布菜之时,一张小纸条就滚落到锦好的手心。
锦好先是一愣,随即态度自然将那小纸条收拢进自个儿的衣袖,玉指微弯,在袖笼之中,将纸条展平,四周瞧了一眼,见众人的目光不曾落在她的身上,做出漫不经心的慕言,看了一眼:名动京城,似幻似真!
锦好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金翰林的笔迹。
金翰林的字看是严谨规正,可是若是细细瞧去提笔,收笔出都很随意,就像他的性格一般,认真却又随意,而且有着较强的目的性。
他是要她极力表现?
只是那个似幻似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锦好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名动天下?这与她的初衷正好相反,她要不要趟这趟浑水呢?
只是似幻似真指的是什么呢?
锦好百思不得其解,目光转向那位递纸条的侍女,却见她嘴型微动,锦好恍然大悟,笑着递了一个道谢的眼神过去。
莫锦玲一曲终了,众人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痴迷,楚云秀沉默半响道:“吾等技不如人也!”
输给一个十岁的少女,实在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而,夏雨夕虽然不曾说上什么,却也咬着唇,她的肢体动作已经说明了她的意思——她输了,而且输得心服口服。
两位京城才女都不说话了,其人的小姐自然更不会开口。
不过,这莫家六小姐的立意也是气质。
三皇子一双淫色的眼睛,更是张得大大,死死的黏在莫锦玲的身上:没想到这莫家六小姐还是个才女啊!
莫锦玲得意的瞧了一眼锦好,神情倨傲:别以为夺了她的衣裳,占了她的首饰,就能夺得她的荣耀,今儿个她一定要夺得赏花宴的魁首之名,让两位皇子记牢她,日后才能爬上高位。
不过,多亏母亲心思玲珑,早早筹谋,做了这首荷花诗,编了这首乐曲,才能让她成为今儿个的焦点。
众人毫无悬念的以为,今儿个这夺魁者是莫锦玲时,谁知道一直没出声的长公主,居然开口,声音清清淡淡,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果然绝妙,怕是天下难寻吧!莫家果然是诗书耕读世家,小小少女都能有如此造诣。”说到这里,话音一转:“莫五小姐,既然你妹妹都能有如此造诣,那你这个做姐姐的,必然也不同凡响吧!”
锦好倒是没想到长公主会忽然点名,一时间有些错愕,随即坦然,从容不迫的站起身子,优雅的走下堂去,立在莫锦玲的身边。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定在了这对姐妹花身上,四周安静的只有晚风吹拂的声音,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心里都暗暗赞叹了一声:莫家女儿,果真是国色天香。
二人虽然年纪尚小,却都出落的花容月貌,尤其是锦好那一身低调中透着华丽的天水碧,轻柔如风,微风吹过的时候,衣摆随风吹动,如同一株摇曳生姿的荷花,与苍茫夜色化为一体。
谢明覃听了长公主的话,手中的流光杯一紧:大姑姑这是什么意思,让五小姐在赏荷宴上表演技艺,若是好意,莫家这位六小姐的技艺在这里,五小姐身在小镇,即使见识不凡,但是这技艺怕是不比京城,岂不是要让五小姐出丑?
但是,瞧大姑姑的表情,实在看不出她有厌弃五小姐的样子,而且不但不厌弃,只怕还有一份喜欢……喜欢还这般做……
大姑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沉思,却不想锦好此番上阵表演,她不是别人,是莫家六小姐的姐姐,若是此番败下来……
这么一想,就有些坐不住了,手中的流光杯一放,就想要站起来,却被锦好的一个眼色给阻止了,虽然心中满腹怀疑,但是谢明覃对锦好是相信的,也就按捺住自个儿的性子,静静地等待锦好做出决定。
只要锦好还有一份理智,就该婉拒了长公主的好意……
连谢明覃都这般想,其他的人怎么想,也就不用说了,不过锦好做出的决定却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锦好躬身应了下来:“小女虽然技艺浅薄,但公主有命,小女也只有献丑了。”
这么一句话,引得众人面面相觑,莫家六小姐诗曲相映成趣,得天独厚,自成一格,这位莫家的五小姐到底是自信,还是蠢得分不清轻重,才敢应下这等邀请。
而谢明覃听了锦好的话后,却异常的放松下来,提着的心终于归位——别的不敢说,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种事情,他这朋友还做不出来。
谢明佑却是眉头微挑,眸中凌光一闪,看着锦好的目光渐渐转深。
长公主眉眼舒展:“你是诗词歌赋舞,选哪一个?”真是个可人儿,越来就越喜欢,若不是太小,也不必如此拘谨。
锦好扬声:“诗词歌赋舞,皆选。”既然要名动京城,自然要拿出本事来。
众人哗然,觉得眼前的少女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一个人怎么能同时诗词歌赋舞兼顾,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到处一片窃窃私语,瞧锦好的目光多了几分轻视,一旁的莫锦玲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五姐姐,败给我,并不丢人。”声音猖狂,隐隐有胸有成竹之感。
她不信,锦好能仓促之间,做出比自个儿更好,要知道,她的诗,她的歌,都是世上最美的。
锦好清冷的眸光扫了她一眼:“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自信下去。”
不知怎么的,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这一刻莫锦玲居然有些不敢确信了,瞧着贱丫头的声色,似是胸有成竹。
难道天下真的能有人比她更出色吗?要知道这词和曲都是她母亲花下血本,请天朝无数才子,一起琢磨出来,为的就是刚刚那一刻的震撼。
锦好根本不理会众人的神色,只是平静了交代公主别院的下人,准备了巨大的白色绸缎,又让人准备了四架古琴放在白色的绸缎上,还让人在白色绸缎的旁,准备好空白屏风。
同时,让人准备了一盆墨汁,对是整整一盆。
等一起准备就绪之后,锦好身子一跃,“嘎”的一声刺耳声,竟然是琴弦拨动的声音。
众人张口结舌,那地上的四架古琴,可是长公主难得肯展示与人的乐器,这少女是不是胆子太大了,居然站在琴弦上——这是自寻死路啊。
只有谢明覃,谢明佑兄弟二人,目中光芒大炙,而一向沉稳的长公主也激动的差点身来。
脚下一声长滑,琴声如清泉流水般划过鹅卵石,如细雨打湿了芭蕉,如旭日照亮了大地,如明月笼罩了沧海。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盛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歌声如沙漠中的驼铃,吹进人的耳里,当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