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勇敢的抬起头,在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身上来回巡视了一番,声音平稳,没有一丝的颤抖:“锦好见祖母和父亲一心为大哥开脱,心里委实感动,不由得想起母亲腹中的弟弟\妹妹,不知道他\她日后,可会有大哥这样的幸福。”
随即讪笑一声:“看我痴心妄想的,祖母和父亲今儿个能委屈我,日后定然能委屈他,既然如此,我觉得母亲腹中的孩子,日后和母亲一姓为好,省得日后与我一般伤心。”
她直视莫老夫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一字一句道:“请老夫人——让我母亲腹中的孩子随母亲姓。”
“不行,绝对不行!”在所有的错愕之中,莫二老爷如同炸毛的鸡一般,暴跳了起来,怒瞪着锦好:她怎么敢,怎么敢提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怎么敢?
随母姓,那是彻底断了与莫家的联系啊。
“那今儿个这事,咱们就上族里做个公断。”
锦好丝毫不恼,就好像莫二老爷答应与否,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关系,她不过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只有她藏在袖中的手,出卖了她的心思:五指紧紧的掐在手心,玉白的手掌上,条条青筋如同蠕动的青筋。
谢明覃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她袖中微露的手掌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五小姐,我瞧着这事,还是到官府说个公断,毕竟那毒药可是关系着人命。”
“也好,既然祖母和父亲这点安慰都不能给我这个女儿,也怪不得我狠心了。”
锦好点头,她的神情坚定,而不带一点的迟疑,她的眼神清冷而有韧性,这么一瞬间,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要闹上公堂。
室内死亡般的寂静,众人的呼吸都悄无声息,可谓算得上鸦雀无声,只有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的粗重喘息声,在内室孤单寂寞的回旋。
莫二老爷第一次像是认识这个往日里笑颜如花,乖巧可爱的女儿,暗暗的心惊,世家女儿,从一出生就被教导着,要进退得体,要贤淑恭谦,可是今儿个这个孩子,居然不给自己留一点半点的退路……
难道,她不知道,当她提出这个问题,不管自己和老夫人应允与否,她都被彻底的厌弃。
自己是不是太过偏心了,所以让这孩子拼着让莫府厌弃,也要护住姚丽娟腹中的弟弟\妹妹?难道他这个做父亲的,就这般让她不能相信吗?
第一次,莫二老爷反省自己,只不过,很多事情,冷了心,绝了情,晚了!
莫老夫人与锦好四目相视,从中看出锦好的坚持,她看着这个从小就不被她待见的孙女,只觉得十分的惊诧,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今天的事情,根本就是锦好的一个陷阱,一个为姚丽娟腹中孩子彻底脱离莫家,而设下的陷阱。
或许这个孩子,才是莫家最聪明的人。
或许,莫家日后,所依仗的还是这个孩子。
室内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静侯莫老夫人最后的决定:是袒护莫家的嫡长孙,还是舍弃姚丽娟腹中的孩子。
莫老夫人心中决策难定,她自然舍不得莫锦俊,可是既然她已经看出锦好的聪慧,以及日后的价值,那么姚丽娟腹中的孩子,就成为牵制锦好唯一的筹码,若是轻易舍弃了,她自然不肯。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莫老夫人眉头紧蹙,舍弃任何一边,都让她非常,非常的为难。
老夫人瞧着一脸坚定的莫锦好,心中有些埋怨,再瞧瞧可怜兮兮跪在地上,苦吧着一张脸,乞求着她的的莫锦俊,还有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莫锦冉,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口:她从一开始就压错了筹码。
终究是自己疼了十多年的孩子,莫老夫人慢慢地开口:“锦俊,锦冉,你们两个先起来吧!”
莫锦好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已经明白莫老夫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大房,这样真的很好,非常的好——这一次,她只觉得庆幸,没有丝毫的怨怼之气。
莫锦俊,莫锦冉欣喜若狂,却还得压抑着心头的狂喜,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与锦好的目光对上时,莫锦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祖母,还是向着他的。
只有莫二老爷一脸的不赞同:“母亲……”
锦好瞧着莫二老爷的样子,真的很想笑,这个男人总是这般模样,举棋不定,两面三刀,若是此刻莫老夫人选择放弃莫锦俊,只怕他也是这般的不赞同吧!
莫老夫人瞪了莫二老爷一眼,成功的让他闭上了嘴巴,语气森冷道:“锦好,既然你要求让你母亲腹中的孩子随了你母亲姓,那你就要明白,日后我莫家的财产就不能再有半点落到他的手里,你可要想明白了。”
莫老夫人到此时,居然还惦记着莫府那点真金白银,真是让人可笑,难不成,莫老夫人以为,她还在乎那点财产吗?
锦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祖母,我既然提出来,自然就想明白了。”随即坦言相告:“锦好虽然不才,还有双手,日后给弟弟\妹妹留点厚实的家底子,应该不会太困难,实在不行,就将名下的那点财务都赠与他\她好了。”
若不是知晓,莫老夫人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脱离莫家,她连自个儿都不想要这个莫姓。
莫老夫人没想到锦好如此决绝,一时间无话可说,倒是莫二老爷道:“这事情,你有没有和你母亲商量,毕竟……”
“不用商量,我既然敢提出来,母亲就自然不会有异议。”锦好断然打断莫二老爷的话,说笑了,他们家的情况向来就很诡异,不管是做母亲的姚丽娟,还是做哥哥的邱如虎,一向都是以她马首是瞻,这点主她怎么就做不得了。
锦好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众人又是一愣,对锦好再次刮目相看。
“好了,既然大家达成一致意见,那么就请谢公子做证人,咱们黑纸白纸,写个明明白白为好,省得日后牵扯不清。”
锦好干脆走到中年大夫的面前,用着刚刚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大笔一挥,一气呵成,然后拿到莫老夫人,莫二老爷的面前,请她们签字画押,更让谢明覃在证人的一行签字画押,做得是滴水不漏。
根本就不管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气的快要发紫的脸,当最后的一丝亲情被消磨殆尽,对这些人,除了忍耐,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等到忙好了一切,锦好又恢复成那个乖巧的少女,柔和着声音道:“祖母,父亲,我母亲目前身子不方便,我心里放心不下,这就回去。”
看着莫老夫人一眼:“至于祖母这里,有大哥和二姐姐伺疾,相信也用不上我这个孙女了。”
莫老夫人脸上的肉抖了又抖,到最后终于挤出一个笑脸:“也好,你母亲一人挺着个肚子,我也不放心,有你照顾,我也能放心点。”
她是真的不想这个孙女留在莫家了,到今儿个,她算是看清楚了,这孙女不但是个小狐狸,更是一头恶狼,再留下去,不知道还要咬伤谁呢?
有了莫老夫人的话,锦好一步不肯停留,转身离去,对莫家半点留恋都没有,等到她路过莫锦俊的身边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只是谢明覃有功夫在身,自然听得明明白白,眼神又是一亮。
说罢,锦好扬长而去,只是唇角的嘲讽的弧度,刺痛了莫锦俊的眼:刚刚那个贱丫头的话是什么意思?
锦好离去,谢明覃自然没有兴致再留,立刻跟着锦好一起离开。
当他们刚刚出了莫老夫人的院子,就见莫家的管家带着官差装扮的两位男子进了莫老夫人的院子。
锦好自从那两位官差出现之后,就在一旁的凉亭端坐下来,谢明覃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却也聪明的不发一言:他知道莫家的五小姐从来不做无趣的事情。
果然,不一会儿,那两位官差就押着莫锦俊出来,路过莫锦好所在的凉亭时,莫锦俊的双眸赤红一片,恨不得扑上来,将锦好掐死了,才是他的心思。
他终于明白锦好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了,可是再恨,再怒,他都没有机会发泄自己的怒火了,因为官差已经押着他,将他拖走。
“莫锦好,你给我等着!”
他回头,咬着牙,仇恨淹没他所有的理智,整张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停的颤抖着,喘着粗气,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熊熊燃烧的怒火。
而紧随而来莫锦冉,脸上已经露出一种愤恨到了极顶的表情,若是目光能够杀人,只怕锦好此时已经死了数十次。
“莫锦好,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唆使冬雪的定亲的秀才,将哥哥告上衙门,一定是你……”
“什么?大哥被人告上了衙门?”锦好淡淡的开口,语气假的谁都能听得出来,半点惊讶都没有,到了这一刻,她已经不想掩饰自己对大房的厌恶,憎恨。
冷笑了一声,才道:“果然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锦好眯着眼睛,嘴角露出讥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压抑住心头那股子痛快的想要笑出来的快意:这一世,终于不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了。
莫锦冉看着被拖离的莫锦俊,又急又怒,最后却只能屈服于现实,她跪在锦好的面前,美丽的唇瓣咬得出血,眼睛里泫然欲泣,自有一番可怜的模样:“五妹妹,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大哥吧,之前的事情,都是我们不对,可是大哥已经知道错了,你放过他吧,放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