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之间,滚烫的泪水奔涌出眼眶,锦好依却笑了起来:“父亲的难处,锦好自然明白,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和母亲是您的家人,而大伯母和几位兄姐亦是您的家人,既然我无恙回来,这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啊,我又不是真的被毁了清白,害了性命,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闹得天翻地覆呢?”
莫二老爷这辈子还没被人如此嘲讽过,锦好嘴边那讥讽的笑意,刺激了他的神经,太阳穴猛地突突的跳了几下,伸手又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姚氏见莫二老爷连甩了锦好两个巴掌,脸色就沉的如铁锅一般,心里对这个男人厌恶透顶,再也忍不住要站起身来,痛莫二老爷理论。
却再一次被姚氏拦下,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姚氏一向推崇娘家的嫂子,即使心里十分的难受,却还是咬牙忍了下去,不过也打定了主意,若是莫二老爷再敢碰锦好一个手指头,她就豁出去了,天王老子都休想在难住她,
这一次,锦好同样生生地受了这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疼的她一个劲的抽冷气,却是依旧不依不饶,她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脸上的笑容却越加的灿烂:“父亲,打的好,打得妙。”
从今儿个开始,她再也不会当自己是莫家的人了,也不会当莫二老爷是自个儿的父亲了。
叶若谦瞧了莫二老爷手掌一眼,有点想要抽出利剑砍下的冲动。
谢明覃这次,却是真的涌起将人肢解的冲动——莫二老爷就是他看上的新人选,而且保证绝对不会再怜香惜玉了。
至于,叶若谦,一双拳头握的紧紧,若不是死死克制住,只怕此时那拳头就招呼在了莫二老爷的身上。
不知道为何,莫二老爷瞧着锦好脸上的那个笑容,心里莫名的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身体中抽离出去。
这种莫名的痛,让他收回了手掌,却犹自嘴硬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父亲,在我从王天鹏哪里逃出来之后,我就不觉得有什么后果比那还严重了。”锦好语气平淡,但浑身上下都遮盖着悲愤:“我早就明白,按照祖母和父亲素来息事宁人的性子,为了莫家的脸面,自然又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这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可是这一次,我不想忍了,因为我不知道,这一次是我,下一次会不会是谁?母亲?还是四姐姐?或是父亲你?”
莫二老爷冷笑连连:“敢情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别人啊!我倒是没想到,我生了个这么个有孝心的女儿,如此忤逆,我就当没生过你。”
锦好眼泪不克制止的往外流,她今儿个算是将莫家的人都得罪了,可是她一定要除去王氏,决不让她再有害姚氏的机会,哪怕代价是被赶出莫府,消失在莫府的族谱里。
“父亲,今儿个这事,要么直接处置了大伯母,要么我就去衙门鸣冤,这两样,父亲自个儿选一个把!”这句话说出来,可谓是什么脸皮都撕破了,但是锦好却觉得心头松了下去。
莫二老爷瞧着锦好这般,整个人气得抖的难受,手脚都冰凉了起来,恨不得将锦好再抽上几下才好。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有一条路好走了——衙门是断然不能去的,这事若是传扬出去,莫说是他的前程,就是莫老太爷也会受到牵累,别的不说,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逃不了的。
“母亲,您看……”莫二老爷寻着莫老夫人的意思。
“将王氏休了吧!咱们莫家庙小,容不得这么一尊大佛。”莫老夫人对王氏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顶,
在她的心中,媳妇其实不那么重要,孙女也不那么重要,儿子才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二老爷这即将出仕的儿子。
王氏原本还想装疯卖傻蒙混过去,此时却怎么都装不下去了,她双目死死的盯着莫二老爷,目露乞求的道:“老爷……”
莫二老爷原本对王氏就没那么多的柔情蜜意,现在瞧着她这狼狈丑样,更是懒得理她,立时让院子的丫头备了笔墨,打算写了休书下来。
王氏呆住了,吓到了,她今儿个,才和娘家闹翻了,再被夫家休了,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有她容身之处啊。
她一时悲上心来,捂着脸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在莫府熬了这么多,嫁个死人牌位,忍受外人的白眼,到最后却要……”
莫二老爷最烦别人提起这件事情,现在王氏居然又开始揭他伤疤,不由得转头冷笑:“是啊,你是命苦,所以你就让娘家的侄子谋害莫府的骨肉,血帕,画儿,天鹏,那几个下人,这些证据确凿,你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人证物证如此齐全不说,再加上莫府上下哪个不知道王氏一向视二房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闹上公堂,王氏的罪责那就是流放或是秋后问斩。
他还是听母亲的话,早点休了这么个祸害为好,莫要到时候被她牵累了。
想了一想,他又说了句,足以让王氏死心的话:“你唆使侄儿毁锦好的清白,谋害锦好的性命,这事情说到了天边,你也站不住理。”
王氏傻了,瞧莫二老爷的神色,像是认真了,她是真的要成为弃妇了。
而此时莫锦俊却扑到在地,跪在莫老夫人的面前,嚎嚎大哭:“祖母,求求您不要休了母亲,你若是休了她,我们兄妹可如何在莫家立足?如何见人啊?日后就是考了功名,又如何在仕途立足?”
锦杰也跟着锦俊一个劲的磕头,他虽然羞愧王氏的行事,可到底是他的母亲,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王氏被休呢。
莫老夫人瞧着跪在自己面前一个劲磕头的孙子,心头一酸,她也是不得已啊,她哪里想走到这一步,今儿个这么护着王氏,不就是估计着这两个孙子和锦冉的脸面,可是比起去衙门,毁了整个莫府来,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王氏听了莫锦俊的话,却是悚然的打了一个寒颤——她要是被休了,这辈子她的儿女就低人一等,无法见人……
这么想着,她又是嚎嚎大哭,一个劲的闹着,不让莫二老爷休了她。
锦好瞧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地开口:“算了,罢了,瞧着两个哥哥这番模样,祖母和父亲为难的样子,我也不忍心了。”
她放低声音道:“今儿个,我这番作为,不过是心里实在是害怕,生怕哪天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死了就死了,就怕还要落得个不清白。”
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声音凄苦的不得了,就是对她恼怒不休的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强势的锦好,让他们看了扎眼,可是这般委委屈屈的锦好,却实在让人心疼。
也是,那个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的人,能有什么好性子,估计这孩子今儿个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这才爆发出来的。
这不,嘴里说了那么多的狠话,到最后还不是不忍心了,就说这孩子是个心软乖巧,识大体的。
因为锦好这时候的一句话,莫老夫人和莫二老爷几乎是立刻原谅了她先前的不恭敬。
人只有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才会倍加珍惜生路的可贵。
锦好吸了吸鼻子:“虽然大哥,三哥与我不亲近,可是我心里还是不忍心毁了大哥和三哥的前程,也不想毁了莫家的脸面,谁让我骨子里淌得是莫家的血。”
她猛地跪在莫老夫人的面前:“祖母,孙女为了大哥和三哥的前程,为了莫家的脸面,可以忘了此事,将这事烂在肚子里。可是,若是还将这么个人留在莫府,孙女实在是害怕啊!谁知道哪一天,孙女就……”
她给莫老夫人叩了一个头:“还请祖母体谅锦好的心思。”
锦好能松口饶了王氏,保全莫府的名声,莫老夫人怎么会不体谅锦好的心思,她不但体谅,而且很是体谅。
瞧了一眼王氏那披头散发疯子一般的样子,她有了主意:“来人,大夫人得了癔症,送去家庙休养,就算是给大老爷祈福吧,这辈子就在家庙里守着大老爷过吧!”
这意思很清楚,王氏此生再莫要想踏进莫府——正合了锦好的心思。
她自然巴不得王氏就此死去,可是,今儿个却不是动手的时机。
她还不想现在就和莫老夫人,莫二老爷撕破了脸,就如同姚氏考虑的一样,她们母女此刻离了莫府,根本就无容身之地,而,她们母女又是长成这么一副模样,根本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故而,在她没有立足之本之前,莫府她还要呆下去,不能离了这棵大树。
所以就不能真的彻底的和莫老夫人,莫二老爷撕破了脸。
不过,让她轻易的饶过王氏却是不行,所以才虚虚实实,用足了功夫,拉足了派头,不惜用了苦肉计,挨了两个巴掌,将戏唱的十足十的真。
母女二人同时得了癔症?
锦好嘴角闪过一道冷冽的弧度:老夫人怕是急中生乱,居然忘了这么个避讳,有了母女得了癔症的源头,日后那个还敢娶锦好,还敢嫁锦俊兄弟。
毕竟没有人会乐意生出一个可能会的癔症的孩子。
看来,锦冉不想做王家的媳妇都不行了。
此番斗法,以锦好完胜而告终,不但成功的将王氏送去家庙,身边跟着的自然是顾嬷嬷安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