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袖清风探花郎/谁说京官有钱有肉? 番外完结 (赵熙之)
她隐约觉得这姑娘是一条线索,若能找到韩至清这小女儿,指不定许多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但从哪里找,却根本没有头绪。她叹口气,将那信收起来放回原处,心却沉了些。
这是她所查的第一个案子,却因为不了了之始终是她一块心病。
她回了府,换上官袍收拾整齐便去了大理寺。衙门里没有人,存卷室有值宿小吏,似乎是刚睡醒,见她匆匆忙忙过来还有些发懵,没来得及开口问,便见孟景春已然是端着灯台进去了。
孟景春迅速找到韩至清案子的所有案卷,回头翻看案子的细节,竟还真让她找到了一处。案卷中所提到,韩至清小女儿年满十八岁,相貌美至极,却因左脚有六趾而迟迟未许人家。她之前兴许是只看到写她貌美至极,竟连这么重要的身体特征都给忽略了,真是不仔细。
但脚有六趾又不像是脸上有个胎记一般好找,毕竟是穿着鞋子不露给外人看的。
这条线索到了这里,似乎又是断了。孟景春有些失望地将那案卷合起来放回原处,在那架子前站了会儿。已经结了的案子,就算她再多疑,似乎也不能翻案再查,连这案卷都只能放在这存卷室中积灰,再不能带出去见天日。
就像……父亲的案子一样。
她心灰意冷地出了存卷室。那小吏见她匆匆忙忙来,满脸失望地走,觉得甚是奇怪,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在做梦。
孟景春回到府已是下午,去伙房胡乱吃了些东西,忽然想起早上沈英同她说让厨工准备些饺子馅的事儿,便立即转告了厨工。
她下午没事,替沈英收拾了书房,竟从废纸堆里翻出了皱巴巴的信来。提称前的称谓已被涂掉,内容也被乱涂一气,似是写了半天也写不好的信。孟景春看那提称写的是“慈鉴”,心道难不成沈英是打算给他母亲写信?
好生奇怪,家书被涂成这样还被扔进废纸堆,他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啊?
孟景春一桩心结未解,这会儿又添一件,实在是略堵。
临近傍晚时她见沈英还未回,心想不过是去复命,怎么耗了这样久?她不多想,便自己先包起饺子来。厨工在一旁看着,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试探性地问她:“孟大人可要小的帮忙?”
孟景春看看自己包的饺子,确实卖相欠佳,便很是识趣地让开,笑说:“还是你来包罢。”
厨工心中透亮,一边包还一边教她如何包得好看。孟景春认真学着,倒也长进很快。不知不觉包了近百个,她肚子都饿了,沈英却还是没回来。
她趴在桌上耐心等,等到天黑透,夜渐深,依旧不见人归来。
她忧心地起了身,走来走去,怕出什么事情。然最后,她未等到沈英,府中却来了不速之客——
陈庭方。
她已是许久没见过陈庭方,本来她躲在后院也不会去见前厅的来客,但陈庭方却直截了当同牛管事道,我知孟景春住这里,你不必替她瞒,我今日必须得见她一面。
她知陈庭方素来消息灵通,自己这回是躲也躲不了,便只好往前厅去。
陈庭方脸上丝毫无往日的悠闲神态,薄唇紧抿。孟景春从未见过他这样子,愣了愣,坐下来道:“不知……有何事?”
他声音倒是冷静非常,眸光似是能洞穿一切:“沈英还未回?”
“是……”
“恐怕他是被扣下了,我爹现下亦在宫中,据我所知就在不久前魏明先也被召进了宫。”
孟景春不自觉攥紧了拳:“怎么会?”
“昨夜宫中出了件事。”他顿了顿,“太子妃不在了。”
孟景春略惊:“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陈庭方言简意赅:“殁了。”
孟景春大骇,心道难道是难产病殁?可似乎还未到产期……
陈庭方却接着道:“被人失手掐死,一尸两命。”
掐死?!
孟景春惊骇之余却不忘问:“可那与相爷有何干系?”
陈庭方盯着她,说得不急不慢:“当初选太子妃,沈相可是大力举荐了魏府的千金。可这千金是真是假,如今还都不好说。狸猫尚能换太子,一个深闺未出的女子,被偷梁换柱,亦不是难事。”
孟景春猛然想起那一日在陈府后花园听的那墙角。
——太子妃是否当真是那魏府千金,殿下心中难道没有数?
☆、【四三】血亲
孟景春想到那句话心中大骇,然她却道:“贤弟这话我听不明白。太子妃选定事关重大,必定层层严筛,浑水摸鱼之辈怎可能混进来?何况,这太子妃若不是魏府千金,那又会是哪个?贤弟说偷梁换柱,退一步讲,当时那轿子是从魏府抬出来的,若当真是换了个人,魏大人难道不知?魏大人若真是将自家千金换掉,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让人替己做事,大抵离不开威逼利诱,既然无利诱,便剩下威逼。”陈庭方语气仍是平缓,“魏大人早已是太子一方的人,太子手中必握有其把柄,若这把柄足以使魏府天翻地覆,那魏大人必然也要思量着做事。”
孟景春见他总是避着答,却迟迟不说正题,便径直问道:“看来贤弟似是知道得很清楚,这么晚到这里来找我又是为何?”
“因我出不了这个面。这层窗户纸,得你去捅破它。”
“我何德何能?贤弟做不到的事,我又如何做得到,实在是高估了。”
“思来想去这件事唯有你出面最合适,其实并不难。你经手韩至清一案时,翻过那所有案卷,不知有未注意到,韩至清那小女儿脚有六趾?”
孟景春眉头顿蹙,心不由一紧,她今日回头翻案卷才发现此细节,陈庭方如何知道得一清二楚?且这韩至清小女儿怎么就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她一头雾水,只回说:“是。”
陈庭方仍是不慌不忙:“巧得不得了的是,刚殁的这位太子妃,也是脚有六趾。”他稍顿:“左脚。”
孟景春顿时明白了什么,却道:“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得这样清楚,你又不笨,何必装出这番不明白的样子。”陈庭方轻抿唇,又道:“我今日是求你帮忙,兴许姿态不对,但希望你能尽快出面捅破这窗户纸,不然就来不及了。”
难道要她去说已经查到韩至清小女儿的下落,说那姑娘被当成了魏府千金送进了宫,还成了太子妃?太荒谬了!她甚至想不通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庭方见她一脸惊诧,也不打算瞒她太多,道:“二殿下督查韩至清一案时,因怜惜其小女儿,便打算将其私放,但却被魏大人发现,魏大人劝其不如将韩府女眷全部放了,这样便不会有人只盯着韩府这小女儿。若二殿下想将其带回京城,亦无不可。二殿下照做,没料一回京便是铺天盖地的折子递到了皇上的案上,二殿下以为没什么要紧事,便不予辩驳。之后这案子移至大理寺,徐正达却畏首畏尾,担心得罪太子,将这案子丢给了你。所幸你在殿上那一通慷慨陈词说得还算漂亮,且还给魏明先扣了个大帽子,甚至还将这案子演义了一番,说魏明先是同韩至清做了交易,以其供词及自尽来换女眷平安。你虽说得头头是道,且也被三法司采纳予以结案,但终究不是事情本身。”
他句句所讲皆是孟景春先前的怀疑,但孟景春因迟迟没有证据而不敢妄作定论,当时只斗胆推敲了其中最实际的可能。现下陈庭方所言虽并不一定就是事情本身,可她仍是体会到了这皇家权谋中不认血亲的一面。
魏明先身为太子一党,劝二殿下私放韩府全部女眷,不过是做了个套来让二殿下跳,等他心甘情愿跳进去,便立即反咬一口。而二殿下这般行事,实在是太鲁莽且没有心机。这样的人,如何在争斗不断的皇室中长这样大,实在难以想象。
她仍旧蹙着眉,看了一眼陈庭方道:“这案子与太子妃又有何干系?”
“当时二殿下急着回京,不方便带上韩至清小女儿,便托魏大人将其带回京城,先在城郊替她安顿了住处。故而即便二殿下回京后被人参劾,他心中仍是对魏大人存有感激,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他与韩至清小女儿来往甚密,似是感情很好,却被太子得知此事。当时恰逢遴选太子妃,太子托沈相举荐魏府千金,而当时,二殿下却发现韩至清小女儿已不住在城郊那小宅,满京城都找不到她。”
孟景春倒抽一口气:“所以那小女儿替了魏府千金?可那真正的魏府千金现在还在府中?”
“据我所知那位真正的千金在遴选前一晚自尽了。”
孟景春骇道:“为何?”
陈庭方慢慢回:“未婚有孕。”
孟景春又是一口冷气,她定了定神:“魏大人便冒此风险让韩至清的小女儿顶替?”
“不是魏大人冒风险,而是太子逼迫至此。”陈庭方轻叹出声,“他虽贵为太子,但从小便未受过宠,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去争。皇上对子嗣的宠爱悉数都给了二殿下,二殿下自小应有尽有,除了天上的月亮,几乎没有什么要不到的,故而也养就他如今这样毫无心机不会算计的性子,总是被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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