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曲莲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皇后口谕已下,就算再凶险,父女俩也只能前往。
程曲莲收拾起阴郁的心情,冷静着对父亲说:“父亲,儿子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能再活过来,老天爷必不会再随便收了去,我们程家必定度过这次的危险!”她再没信心,也一定要给父亲信心,老父这一年为了她白发丛生,她不忍再让父亲难过。
程白芨眉头虽然还是锁着,但他看着年青的女儿,还是感到了一丝希望,这个女儿从小在妇人之病与生产之术上颇具天赋,加之再次醒来后,每每与她谈论医术,总能有新的见解产生,应该会有希望的,肯定会有希望的,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当天,程曲莲的两个贴身小厮灰喉和燕鸥拿着一张图纸进了京城里有名的铁器坊,指名要最为著名的方大师出手,据看过图纸的铁艺师傅传,程家要打的是一个前所未见的造型非常奇怪的钳子,前头弯曲成球,中间空,后端是向外弯的柄。
第二天一早,宫中就派来了车辇接人,程曲莲还是白身,皇后还特赐了正五品的御医礼服给程曲莲,让她穿着进宫。程家的人都站在大门外恭迎小黄衣,又一起恭送一行人离开。
程二老爷看着车辇远去,脸上阴晴不定,程二夫人赵氏随着他进了西侧主屋,担忧地说:“老爷,要是万一…”
“大哥这个蠢货,被人暗算了也不知道,自己死也就算了,稍有不慎,就连累到我们了!”程二老爷咬牙切齿地说。
“老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妾身曾在王院卿的夫人处听过皇后此次生产十分凶险,院卿大人愁得夜夜难以入睡,就怕有个万一全家得祸……”赵氏惊恐地说。
程二老爷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手紧紧地抓着交椅的柄上,手上青筋暴起。
平旦三刻,程白芨带着程曲莲从太极皇宫侧门进入,沿着白玉做的小路,往皇后所住的甘露殿而去。
算起来也才凌晨四点不到,整个皇宫却已很是热闹,程曲莲稍微掀开了窗口的帘子,从小小的一条缝里,窥见了世上最繁华宫殿的一角。
不远处的宫殿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居然没有太大的声音出现,白玉铺的路和白玉做的雕廊梁栋,是权力和金钱堆砌而成的富贵繁华,与她穿越到的21世纪,是完完全全截然不同的世界。
快近甘露殿时,曲莲侧耳听了听,然后呼了一口气,小声地对父亲说:“父亲,看来皇后还未发动。”
程白芨点了点头,说:“一切还是由王院卿大人作主,为父只能带你隔空诊一诊脉相。”
“嗯。”曲莲点头。
下了车辇,一个穿着素色宫衣的女子迎在门口,对着程白芨行了礼,柔声说:“御医大人,请跟奴婢走。”
“含香姑姑有礼了,这是犬子曲莲。”程白芨侧身让过说。
含香看去也才十八岁的模样,生的倒是挺平凡的,但很稳重端庄,她稍带着眼瞄了瞄曲莲,就笑着说:“原来是福大运大的曲莲公子,娘娘特地让御医大人带着公子与王院卿大人一起出力呢。”
含香明明说得很端正,但听在曲莲的耳里,却有一点点调侃的味道。
曲莲只半抬了头,回说:“小子不敢,劳烦姑姑带路。”
含香没再多话,转身带着他们走到了甘露殿中靠西侧的一间大屋子,里面已经坐着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曲莲认出正是太医院的院卿王大人。
把御医制度稍微介绍一下,省得大家糊涂掉。这里的御医等级以唐朝的为模板,分为:正二品:院卿(1人)从二品:院使(1人)正三品:左院判、主管医女。正四品:右院判、掌事医女。正五品:御前太医、御用医女。正六品:殿前太医、殿前医女。正七品:首太医、首医女。正八品:医监、内医女。正九品:医官、长医女。无品级:太医、医女。
正文 第三章 突变
第三章突变。
王院卿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说:“程御医来了,快坐。”他的笑特别的热情,与以往曲莲看见的模样很不一样,王院卿是太医院最讲礼仪规矩的,平常见下属几乎都面无表情,此次表现实在有些不寻常。
程白芨赶紧行了个礼,恭敬地坐到了王院卿的旁边,小声地问:“院卿大人,不知娘娘情况如何了?”
王院卿继续笑眯眯说:“娘娘刚起,正在食早点,一会还请程御医一同前往请脉啊。”
曲莲低头站在父亲的右侧身后,她稍微抬了抬眼,看见王院卿的笑,身体不由抖了抖,这笑怎么还带了些谄媚啊?!
她伸出手,悄悄扯了扯父亲的袖子,想提醒他莫接受,但程白芨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笑着接口说:“一切听大人的便是。”
两个人又打了会官腔,等平旦五刻时,含香进来说皇后娘娘让王大人去请脉了。王院卿似乎忘了让程白芨请脉的事,自己独自一人去请了脉,回来和程白芨又聊了会,只说娘娘身体疲累,就不再召见程家父子俩人了。
又一夜平安过去,隔天一早,也才平旦刚致,也是含香来请,这次王院卿叫上了程白芨父子俩。
甘露殿往甘露宫去的路上,王院卿走到了最前面,程曲莲落后父亲半步跟在后面,大家都没有出声,只有鱼肚的晨光和沙沙的脚步声。
咚~~~~曲莲听到了一个物体倒地的声音,连忙往前细看,含香转过身,对着倒在地上的王院卿喊:“王大人!王大人!”
程白芨快走了两步,蹲下来,看见刚才还精神抖擞的王院卿倒地抽搐,嘴上吐出了很多的白沫,看见像是抽风之症,他暗叫不好,回头对曲莲说:“快把银针给我。”
曲莲早就打开了父亲的医箱,把一根细长的银针递了过去。程白芨将银针插入肩隅、曲池两个穴道,又将手指掐着王院卿的人中,王院卿大叫了一声,完全昏了过去。
从皇后的寝宫冲出来好几个人,有一个年长的嬷嬷严厉地看着众人喝道:“娘娘即将生产,你们在外室大叫大闹,吵着娘娘了怎么办!”
含香跪在那个嬷嬷面前哭着说:“文嬷嬷,昨日院卿大人就说头晕心口疼,他说不想让娘娘担心就不让奴婢说,结果刚才大人就突然倒下来了。”
文嬷嬷狐疑地看了看王院卿,又看了看含香,然后盯着程白芨,威严地说:“程御医,王大人得了什么病?”
程白芨的手拔掉了王院卿身上的银针,抬着头说:“大人应该是劳累过度诱发了旧疾吧。”他悄悄伸出一只手,摸在了王院卿的左手脉上,眉头皱了皱,又想开口说,但看着王院卿还在抽搐的样子,还是闭了嘴。
程曲莲上前想再诊脉,程白芨伸手拦了她,小幅地摇了摇头。
“文嬷嬷,娘娘出水了!”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跑什么,快去看看热水备好没有,备好马上端到耳室来。”文嬷嬷冷静地吩咐一众人等事宜,然后对着程白芨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说:“娘娘就交给程御医了。”
程白芨避过了文嬷嬷的大礼,说:“嬷嬷请放心,在下全力而为,还请嬷嬷领路。”
文嬷嬷没有再客气,让含香叫人把王院卿带到了别处安置,又让皇后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含水给程白芨等人领路,等他们都走了后,侧过头对身边的贴身小丫头说:“小环,你快出宫请院使大人进宫,如果院使大人不在,就去请两位院判大人。”
小环回了声是,正准备走,又听文嬷嬷说:“让人去打听一下王院卿这几天都要了哪些药材,有没有从宫外带进来的东西,给我仔细查查!”
小环听了,身体明显停顿了一下,又应了声是,就匆匆而去。
文嬷嬷转身走进了甘露宫,她的面容看去很平静,但细细一看,她的脚却有点发抖。
在甘露宫的左耳房是文皇后的产室,程白芨和程曲莲站在帘子外面,能隐约看见里面不停走动的身影。
“莫掌事,娘娘的宫口开了没?”程白芨问的是太医院的掌事医女,专给宫中嫔级以上的妃子接生。
“开了一指,出水很多,程御医,你看该如何?”莫掌事的声音很柔和但也很有力,她来到了帘子前向程白芨询问。
“诊脉!父亲。”程曲莲连忙轻轻地在父亲身边说。
程白芨对莫掌事说:“还请掌事大人为下官搭脉。”
莫掌事转身进去,很快拿了根脉线出来交给程白芨,程白芨的手放在线上,闭上眼睛仔细诊脉,越诊眉头越皱。
“父亲,让儿子来试试。”曲莲说。
程白芨眼神复杂地看着程曲莲,把脉线给了她。
程曲莲一搭上脉,心就跳了一下,脉急而冲,气血大开,她惊讶着压着声音说:“父亲,好似用过催产的…”
程白芨盯了曲莲一眼,打断她的话说:“娘娘的脉只是急了些,没事。”程曲莲心里有些着急,但论把脉实在是比不过经验老到的父亲,她又细细地诊了会,把脉线还给掌事医女,朝着父亲说:“父亲,接下来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