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
“这天未大亮,我刚令丫鬟打了水过来,就来了几个婆子,有两个是宫里的教养嬷嬷,说是奉了长公主之令,来教女郎规矩的。七姑娘您是知道的,二姑娘与您皆是自幼既一起随着嬷嬷学过规矩的,怎么现在突然就锁上院子来学了?”
华宁锦听了心中清楚,定是长公主做的,只是不明白,怎么会连着二姑娘一起?毕竟,昨日,二姑娘可是没有犯一丝错的。
“姨娘别急!青妈妈,快让人打水给姨娘洗洗脸,我一会儿就去大母那里看看,说一说看看是否能不让二姐姐关着,姨娘不要为这事急坏了身子。二姐姐一直颇受大母看重的,想来是因昨日的事儿,应该没什么的。”
二姨娘刚刚是急昏了头了,这一听华宁锦说心下稍定,连忙点了头,与青妈妈下去洗脸。
谁知,刚换了衣服,院子里一片喧哗,竟然是几个姨娘一同过来哭闹。
华宁锦登时头就大了。
来的是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与六姨娘,四个人齐齐哭着,整个房间都是闹哄哄的。
“七姑娘,您可不能不管,您八妹妹平时就乖巧懂事的,可怜她平时可是最喜欢你这个姐姐的!“三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是啊,七姑娘,您定要帮这个忙啊,您九妹妹可是最小的,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是我的心头肉啊!”四姨娘哭得撕心裂肺。
九姑娘的生母是宫中赐下的侍妾,不过生下九姑娘后就因血崩而死,九姑娘初始时是由三姨娘抱到院中看着,后来四姨娘生的三姑娘因病死去,这才把九姑娘又送到四姨娘那边照看着。也因八、九姑娘一起在三姨娘那边长到了五六岁,两人才会如此要好。
“七姑娘,您可定要救你五姐姐,她可是身体不好吃不得苦的!”五姨娘的帕子都湿了,干脆一跪下就磕头,其他的姨娘见了,立即有样学样的。
“七姑娘,您定要明查啊,你六姐姐个性直爽,哪里会随便做出没规矩的事,还不是有心人陷害,您定要去长公主那里求求情啊!”六姨娘哭得更是伤心。
“你说谁陷害谁!”五姨娘登时怒了。
“你,我说你家的五姑娘陷害我的六姑娘,怎么,错了?”六姨娘不甘示弱。
“对啊,就是,如果不是你们两个大的,怎么会连累那两个小的!”三姨娘本是长公主身边的二等丫鬟,后来给了华谚,在姨娘中的地位仅差于二姨娘,更是敢说。
“没错,你们不知悔改,还跑来找七姑娘求情,莫要带累了那两个小的才好!”四姨娘立即接口。
“我呸,你们那两个小的能好到哪里?一个丫鬟养的,一个歌姬养的!”
“你说谁!”
登时,房里的人都不哭了,干脆的吵成一团,把华宁锦吵得脑子都在胀痛,干脆的一挥手,华宁锦进了内室,让青妈妈去处理。
等到青妈妈把人打发走,华宁锦只觉得头痛欲裂。这真是无妄之灾!华宁锦叹了口气,这才去了长公主那里。
给长公主请了安,华宁锦陪着长公主用了朝食,擦手、漱口、等手上端了六安茶,华宁锦思索了一番,这才开口。
“大母,二姐姐……”
“怎么,想求情?”长公主喝了口六安茶,放下茶杯看向华宁锦,看到华宁锦眼睛里几分心软几分紧张,心中就是一叹,她挥了挥手,令魏嬷嬷等人退下去。
“说吧,我倒听听你想说什么。”
“昨日不是说只罚五姐姐、六姐姐?她们犯了规矩,自是不说什么了,可是怎么连二姐姐和八、九妹妹也要被罚?”
“她们就守规矩了?”长公主反问。“那我倒想听听了,二丫头在宫里是怎么回事?那天在寺里又是怎么回事?你和我好好说说!”
“这……”华宁锦惊了一跳,被长公主眼中的怒意吓了一跳,自长这么大,长公主何曾对华宁锦发过火?不要说发火,重话亦不曾说得一句。
“还有!”长公主怒着看向华宁锦,刚想说什么,却听魏嬷嬷在外禀报。
“长公主,老爷过来有要事要说。”
“让他进来!”长公主说完这四字,也不理会进来的华谚,继续与华宁锦发着脾气。
“你还说二丫头没犯规矩?一个庶女庶姐,自己的嫡妹做出调查郎君为她择婿的举动,当庶姐的不诚惶诚恐,反倒理所当然的挑挑拣拣?这还不犯规矩?一个庶长女,居然都成了这个样子,下面的丫头还能好得了?八、九丫头年幼,在府里耳濡目染,谁知道会学成个什么样子?上面五个姐姐没一个能用能看的,她们能有个什么好?还不如乘早学学规矩!”
“……”
华宁锦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烧,自刚刚华谚进来,她给华谚施了礼,就一声不吭的听着长公主的训,她甚至感觉得到华谚看向她的视线,因低着头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她只觉得比什么时候都来得羞窘。
一直以来,她对华谚就是有嫌隙的。尤其是姜氏死后,她对华谚还不如个陌生的男人。只是,她不会像华宁昱那般的表现出来,她只是不动感情的漠视而已。长公主一直知道她的心结,也默许这一切。
可是现在,长公主从没有过的责备她,却被华谚看了个清清透透,这一瞬间,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现在,我问你!知道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长公主猛得一拍桌子,吓了华宁锦一跳。
“知、知道了!”华宁锦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觉得自己真是想死了算了。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里!”长公主逼问。
“我、我……”华宁锦颤着声音,却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这时,一边的华谚开了口。
“你错在自作主张,怎么连这样的错都犯!你是世家贵女,怎么可以如此轻浮!”
华谚的声音并不严厉,甚至是温和的,可是华宁锦却觉得自己比被捅了一刀还痛苦,他有什么资格说自己?父亲一点也不称职,还居然来教训自己?
“你还说她!”长公主又一拍桌子。“你这个父亲几时关心过她?几时好好看看她?还不是你们做父母的对待孩子漫不经心,才让孩子对你们失望没了信心?你虽然是她的父亲,可是你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昱哥儿心里想什么?一脑子里就是那几个女人,你不想想你多大岁数了?元七是你的嫡女,你不知道吗!”
“母亲息怒!”华谚连忙走到华宁锦的身前低下头,躬身认错,再直起身时,不动声色的把华宁锦护到一侧。长公主看了,差一点露出微笑,随即连忙收敛了笑意,只是冷厉的看着这对父女。
“儿子错了,以后定不再轻忽,就请母亲不要再责怪元七了,她还小,教教自然就懂了。”
华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看到小女儿被责怪,他的心中居然很是心疼。看着那孩子低着头,眼前的地砖上,透明的泪滴一颗颗的掉落,浸湿地面,他几乎是立即的心痛起来。
这是他的女儿,他的骨血。虽然之前没什么亲近,可是,却是他唯一的女儿。这是第一次,华谚突然有了一种父亲的自觉。
忍不住的,他就插了言,也猜到了母亲会把怒火发到自己身上,毕竟,元七一直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儿。华谚却觉得,这样被母亲骂了也没什么了,只要别再责怪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儿,倒也能接受这一顿了。
“大母,元七知道错了!”
华宁锦心中很是惊讶,尤其是在华谚说的最后一句。她难掩惊异的抬起头,却看到华谚转头看向她。
那双眼睛里,居然全是怜惜、关心与浓浓的一抹亲近。那是一个父亲的眼神,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眼神在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的身上,这一刻,华宁锦微微愣住了。
“好了,别哭了!”华谚伸手抚去华宁锦眼角的泪,莫名的觉得小女儿呆愣愣的模样很是可爱,“你下次不可这样大胆鲁莽,要是被外人得知了,定要说我们华家的女郎不庄重,没规矩。”
嘴里说着责怪的话,华宁锦却觉得心里突然不惶恐了,那种责怪中带着疼惜的口吻,陌生,却让她莫名的温暖。
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长公主也不再口出违心之话,天知道,她刚刚说出这些时,心疼得快要再次晕了。可是为了她们父女,这件事是一定要做的。
“好了,谚哥儿,快说说,什么事!”长公主直接问,心里却早就知道了是什么事情。
“当今下旨,要昱哥儿去南越府任统领。”华谚皱起眉头。“他如此年轻,又正值新婚,母亲,您说这可怎么可好?”
“当今已经下了旨,都成了定局了,还怎么改?”长公主轻叹,今天一早,那两个嬷嬷就告诉了她这件事,也使她下定了决心。“不过也好,我打算把八、九丫头好好教教规矩训练一下,也许哪天能用得到也不一定。”
“什么?”华谚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发青。“那怎么行?母亲,那件事出过一次了,怎么能……”
“那只是意外!”长公主脸色一肃。“还不是她手段不精,结果让人害成那样子,这两个丫头我们精心训练一番,应该是可以的,你不要再说了,一切还太早。行了,我知道了,我还有事说,你先去忙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