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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你醒了?”徐安揉着疼痛的额角,以为自己是做梦。
“嗯……”公主蹙紧双眉,哽咽着答应了一声。
“真的?”徐安脚步虚浮地走上前,大胆伸手去摸了摸公主的脸,然后自嘲大笑:“哈哈,我又喝醉了!你不是公主,公主不会醒了!”
“徐郎!”解忧公主心疼地去抓那只撤离的手,却晚了一步,指甲剐蹭于徐安手背,拉出一道长长红痕。
刺痛之下,徐安呲牙轻嘶了口气,瞅了眼手背红印:“你真的醒了?”
解忧公主泪光闪闪地点头,方轻启朱唇要说什么,就被徐安扑将上来掐住脖颈狠狠摇晃。
“你说!你告诉我!兰夕在哪里?她在哪里?你把她弄哪里去了?你说!”
“徐……郎……你放开……我就是……缪……兰夕……我就……是……”解忧公主被掐得满面通红,艰难地一字一字道。
“兰夕?兰夕在哪里?”徐安浓酒未醒,已失了理智,依旧咬紧牙死死掐住公主的脖子。
自从遇见了解忧公主,他就像磨房蒙着眼罩拉磨的驴,背负着永远卸不掉的包袱,走着皇家给安排好的道路。公主出事后,铺天盖地的指责和压力几乎将他压垮,若不是还有家人在,他真宁愿不当这个驸马,入座庙宇当和尚算了。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解忧公主憋得面色通红,仍艰难地字字说道,一双眸子丝毫不见对驸马的责怪,反而溢满期许和深情。
徐安渐渐松开手,眼神惊悸,这首诗词虽源自诗经,却也是他和缪兰夕定情之词。城门口的偶然相遇,桃林间的焦急等候,佳人娇羞笑着递来彤管……一幕幕都清晰出现在徐安眼前。
“你……你怎么知道我和兰夕的事……”徐安惊恐后退,却被解忧公主拼尽全力死死抱住腰,她的脸贴在徐安胸前,一字一泪。
“因为……我……我就是你的兰夕啊……”
一个府内,三种心情,皇帝和娄贵妃在隔壁等得焦心,落嫣震惊未平、愤怒而失落,至于驸马和公主的情况,谁都不敢擅自推断。
众人知晓公主的脾气,徐安进去是驸马,出来还是不是就难说了。但从公主对徐安一往情深来看,也许还有其他可能。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公主房间的雕花乌木门才被打开,皂靴缓慢而沉稳地步步行来,那青衫之人随即迈到门外。
驸马抱着公主站到了灿烂阳光下,身盖锦衣的公主将头微侧向驸马怀中,躲避刺目日光,而她面上的笑容却比阳光更灿烂。
等皇帝和娄贵妃出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鹣鲽情深的恩爱场景。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连风都静止忘记吹拂,仿佛一瞬间到了万籁俱静的深夜,在场众人皆石化而立。
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闹,更没有撕破脸皮的休夫,公主平静得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就这么原谅了驸马,然后两人恩爱得像是换了一对人。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刚醒过来的公主身上,却看不到徐安看似平静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绷得死死,脸颊肌肉则由于紧张而微微颤抖。
自从公主醒来后,龟兹神医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时而焦躁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时而坐着唉声叹气,丝毫没有得了重赏的喜悦。
无人知晓落嫣此刻的心情,她难过得好像已经死了,抑或说她真愿意解忧公主已经死了,也不愿被另一个魂魄假冒。娄贵妃之前只是不认她,而现在已认了她人为女儿,父皇和母妃是彻底不要她了!
想到这里,落嫣痛苦蜷缩着抱住头,她不知道此刻这个解忧公主到底是谁,也许是缪兰夕,也许是别人。她是真正的公主无疑,那个在解忧公主身体里的魂魄绝对是个冒牌货!
坏就坏在冒牌货已取得了所有人的信任,她这个龟兹神医若是现出女儿身,还高喊自己是公主,不仅无人会信,还会被冠以欺君之罪处决。上次被打之事让落嫣清醒了很多,明白很多事不是逞逞口舌之快就能解决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向直来直去、一言不合就炸毛的落嫣,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悲伤和迷茫。
于这迷茫之中,落嫣忽而想起一个关键人物——巫婆!一定是巫婆的法子出了什么纰漏,这么想着她便直直往外奔,可方跨出一条腿出去,门口便突然横出两柄交叉利刃,险些将她的圆筒帽子撞掉。
“公主吩咐,神医劳苦功高,务必留下休养几日,由她当面致谢。”门口的侍卫冷冷将解忧公主的吩咐传达一遍。
落嫣扶正歪歪倒倒的帽子,隐隐觉得不妙,便拐着嗓音道:“不不不~官爷~我家里~还有老小需要照顾~不能久留,麻烦你~转告公主~不必客气。”
那两侍卫面无表情地站着,像没听到落嫣的话一般。
落嫣见他们不动,便尝试着推了推利剑,没有反应,似乎可以走。她刚踮着脚尖迈出,突觉两道锐利的目光射来,那两侍卫齐齐收起佩剑,一人勾住落嫣一只胳膊,将她像拎小鸡般扔回屋中。
“你们!大胆!竟敢这样对我!”落嫣不服地扑上去,正好撞上合起的门,摇晃几下后发现门已上锁。
“公主命令神医不准出屋,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落嫣气愤不已,当真是公主府的好侍卫!当初怎就没发现他们对自己如此忠心。公主府是出不去了,那假公主到底想干什么?感谢?落嫣不寒而栗。
极不平静的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外头等着看热闹的人,始终没见龟兹人出来,议论一番后,失望地撤了赌局纷纷回家吃晚饭。夕阳西下时,皇帝和娄贵妃也抹着欣慰喜悦的眼泪回了宫。
解忧公主说她要亲自感谢龟兹神医,让皇帝暂时不要召见她这位恩人。皇帝虽然觉得女儿的要求奇怪,但高兴之下未想太多,看着徐安对公主倒真是有几分情意绵绵,心也放下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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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高照,帷幔低垂。
外室没有人值夜,所有嬷嬷、丫鬟、内侍、侍卫都被公主遣走,只有帐中的两人相对。
锦榻上依偎着的一对鸳鸯柔情似水,徐安着白丝亵衣半倚在床头,公主披散长发伏在他胸前,低低细细地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见的话。
午后方醒的解忧公主身子虽还虚弱,但兴致极高。恨不得将数日未见的相思和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驸马听。也正因如此,害怕外人知晓个中虚实的缪兰夕自然不会要下人值夜。
“徐郎,以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秦落嫣当初害我那么惨,如今该是向她讨债的时候了!你看,连神仙都觉得她过分,觉得我们可怜,所以特意这般安排。以后,人前,我是公主,你是驸马。人后,我仍是你的兰夕,你是我的徐郎。好吗?”
徐安木然地盯着低垂蜿蜒的烛泪,缓缓回头看了眼让他和徐氏满门惊惶不安数月的这张脸,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这就是他曾深爱过的女子——缪兰夕。即便她再解释她的魂魄是缪兰夕的,可这容貌分明就是解忧公主秦落嫣的!
兰夕感觉到驸马奇怪的目光,不安地握住他的手:“徐郎,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没什么,公主……哦不,兰夕,你大病初愈,不宜过度劳心劳身,快躺下早些歇息吧。”徐安扶住公主肩膀,将她轻轻放到枕上盖好被子,然后伸腿下床。
兰夕蹙眉,咬唇可怜道:“你不留下陪我么?我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还要去哪里?”
心头像是横亘了根利刺,徐安背对兰夕的身子微微一滞,继续脚下动作,穿上鞋披好外袍,转身对床上之人挤出一丝温柔笑意:“兰夕,你别多想,你今天才醒过来,我在这里你又休息不好。听话,好好将身子养好了,我再来陪你。”
兰夕只管沉浸在喜悦中,未察觉徐安面色不对,只顾娇羞低下红似熟透苹果的脸,眼波里满满漾起喜悦,咬唇点头道:“好,那我一定早些好了。”
☆、23阴差阳错的求婚
出了房门,徐安温柔似水的笑意顷刻不见。他抬头望向繁星浩渺的夜空,觉得一切好似做梦。
公主醒了,魂魄却变成了他从前恋人的,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可以在一起,这本是从天而降的大好事。可为何他一看见解忧公主那张脸,就浑身不自在。叫他如何能用对缪兰夕一样的的柔情来面对这个害自己丧失自尊和自由的女子?即便知道这只是一具皮囊,他仍忍不住想念那个眉眼柔和似水的兰夕,而不是披着公主皮囊的兰夕。
徐安久久地立在廊下,往哪里走,都逃不脱天家的掌控,现在连最知他心的兰夕也变成了那个刁蛮恶公主的模样,他还能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