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你来沈府多少年了?”
“回小姐的话,小红七岁来的沈府,已经有十年了。”
“那也算是沈府的老人了。”莹绣懒懒地坐在靠椅上,伸手时不时地拨弄着抱琴拿进屋的一盆小植物。
“说起来,你和我们院里的紫烟也算是老乡了,听说你们那旱灾甚多,收成也不好,所以很多人家生了女儿就会卖到城里来是不?”莹绣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抬头打量起小红来,这个年纪按理说是要给她配婚嫁了,就算不是放出沈府,也该在府内给她配个小厮嫁了的。
“紫烟姑娘住的地方离我们家还远上一些。”小红低着头双手握在身前,紧紧地拽着。
“今天叫你来所谓何事你可知道?”
“奴婢不知。”小红忽然跪了下来,肩头微耸,莹绣叹了一口气让青碧把她扶了起来,“你不必害怕,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小红眼底闪过一抹惧意,紧咬着嘴唇。
“你进府的时候就是跟在母亲院子里做事的,后来拨给了孔姨娘,一服侍就是五年,孔姨娘本就是个不受宠的,又没有争取的心,你在香荷院里虽然是个大丫鬟,都比不过夫人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鬟来的好,是不是?”
莹绣的声音柔柔的传入她的耳中,“香荷院中一共就几个丫鬟,孔姨娘是个没架子的主子,你们也就散漫了一些,对了,你哥哥快要娶媳妇了对不对?”
“我也听紫烟说了,这几天你们老家旱灾严重,有些田地颗粒无收,别说攒钱娶媳妇了,就连温饱都不简单,还饿死过不少人呢,你哥哥可有来沈府找过你?”
“大哥他有来,只是”
“只是你囊中羞涩,帮不了你大哥这么多。”莹绣将她的话接了下去,“若是能回到母亲那里当差,再熬个两年,你哥哥说不定能娶上媳妇。”
“大小姐明鉴,奴婢对孔姨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小红抬起头看着莹绣急切的说道,“大哥他已经去了城里自己谋了个木匠的学徒。”
“你可知道孔姨娘险些遭害?”莹绣噙着笑看着她,见她表情一愣,继续说道,“上回桂花糕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奴婢以为那桂花糕只是不小心的。”小红遂低下了头,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你是以为还是怀疑?这桂花糕是你从厨房里亲自拿过来的,孔姨娘若是再多吃上一些,到时候出了人命你一样脱不了干系!”莹绣忽然抬高了音量看着她,“你可知道一荣俱损的道理?”
“奴婢绝对没有要害孔姨娘。”小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次莹绣没有要青碧扶她起来,“我知道不是你要害她,可你知道是谁要害吗?”
小红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你来沈府没几年,你娘又生了一双弟妹,那妹妹,应当也有六七岁了吧,若是你哥哥此次婚事不成,你爹娘一定会把她也给卖了,换来的钱就足够你哥哥娶媳妇了。”莹绣知道小红没有要害孔姨娘,可若是整个香荷院里的人没有一个对她忠心的,即便是这孩子生下来,一个疏忽都可能出问题。
说她私心也好,不忍心也好,既然已经做了,她就会尽力帮孔姨娘,小红一听她这么说,慌了,“大小姐,敏儿她才六岁,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根本服侍不好人的。”
她已经是为奴了,被人使唤受人欺负的日子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何必还要拉扯一个家人进来,“我可以帮你哥哥安排一个差事,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莹绣见说的差不多了,终于松了口,威逼早晚有一天会反抗,不如顺了她心中最担心的事情,以利诱之,才能长久,“我可以帮你哥哥在乔家安排一个差事,你不是说你对孔姨娘忠心耿耿,那么从今天起,你就只对她忠心耿耿,看好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容不得有一点差错,你可能做到?”
小红急忙点头,莹绣这才放柔了声调,“孔姨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作为香荷院的大丫鬟,该有气势的时候还得有,你们主子性子懦,你可不能跟着懦。”
小红抬头眼底一抹希冀,能被主子信任也是对她的认可,不管是孔姨娘还是大小姐,给她的恩惠已经很多了,小红是个聪明人,莹绣不需多说她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等小红出去之后,莹绣提笔给瑾泽写了封信,让青碧托人送了过去。
还是要给她敬爱的母亲找些事情做做,太过于清闲了,就会多计较她的婚事
京城的天说冷就冷了,秋天只是过了那么一下子,睡过一夜打开窗子,那风刮进来就有早冬的凌厉了,莹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才十一月中,再有几日孔姨娘就该生了吧。
吩咐紫烟照顾些香荷院的炭火,可别在这个关头闹出个受寒的事来。
而在那定王府中,齐颢铭已经住了有一些日子了,身上趴着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粉雕玉琢地十分可爱,嘟囔着嘴朝着齐颢铭看了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在那里装睡。
齐颢铭笑着看他一个人在那里玩的乐,也不点破,一手拿着一册书看着。
房间的门忽然开了,定王妃穆染筝带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瞧见自己儿子还趴在齐颢铭的腿上,叫唤道,“墨儿,还不快过来,别在你颢铭叔叔腿上趴着。”
唤作墨儿的宿墨不情不愿地迈着小腿走到定王妃身边,奶声奶气地说道,“墨儿有小心不让铭叔叔疼的,铭叔叔对吧。”齐颢铭放下书册看着他长大着圆滚滚地大眼睛看着自己,笑道,“四**,不碍事,他也就趴了一小会。”
“什么一小会,他我还不了解,肯定是睡着过了。”穆染筝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今天的功课完成了没?等会你爹爹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宿墨身子一缩,有些惧怕,又看了齐颢铭一眼,飞快地跑向门口,“铭叔叔,等我写完了字再过来找你!”说完小身子就不见了。
“墨儿的定性不错,像**子。”穆染筝从丫鬟手中接过碗递给他笑道,“哪里不错,相公他回来了他才乖的,平日子我也管不住,这些日子你在更好,让他跟着你学学字。”
齐颢铭来了定王府每日都会喝那两个医师调制的药,按照那布达的说法是,去毒容易调养难,他的身子已经被侵蚀了这么些年,如果一次把这毒拔了去,未必是好,不如两者一块进行,虽然是慢了一些,但是之后的副作用却小很多。
“昨天你四哥在我也没问,这袖套可是你要求我这再做一副的,那这袖套,你送给谁了?”穆染筝拿过他喝完的药递给丫鬟要她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穆染筝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女人,以她对齐颢铭的了解,这般用心的事情,她还从来没见过。
齐颢铭看她几分了然,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羞涩,“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你这么用心,她自然是喜欢的,倘若她体会不出你的用意,那这样的妻子,娶了也是离心的。”
“不介意告诉**子,是哪家的姑娘?”穆染筝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笑着继续问道。
“是通政司副使沈鹤业的女儿。”
“沈大人?”穆染筝想了想,“你是说他的长女,沈莹绣,当时说要说给蒋三公子的那个姑娘?”
齐颢铭点点头,穆染筝没再说什么,这沈家大小姐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些,当初蒋家的婚事弄的两家人都有些尴尬,后来传了一些关于那家姑娘不好的话,说是沈家大小姐瞧不上这蒋三公子的身子,更有乔大学士这个外祖父在那里撑腰,性子极为的霸道。
可若真是此等性子,齐颢铭怎么会看得上,穆染筝没有见过沈莹绣,怎么也不会信是齐颢铭眼光出了偏差。
晚上等着宿琨检查完了儿子的功课回屋,穆染筝就将此事给他提了一下,宿琨顿时有些急了,“哪家的姑娘,名声好不好,是不是个刁蛮的性子,会不会照顾人?”
穆染筝笑着拉他坐下,“瞧你的性子,急什么,我也没见过那沈小姐,不过既然阿弟喜欢的,想来品性也差不了。”
“哪能不担心,这侯府中哪个女人简单,今后又要嫁进去一个诸葛家的,若是他喜欢个不经事的,别说扶持了,尽添乱!”宿琨想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若是喜欢上了,东施都能看成西施,根本分不清好坏嘛。
“你也得相信他的眼光啊,那沈大小姐从小母亲就去世了,难免会受排挤,外面传的多不可信。”穆染筝看着自己相公的反应就觉得好笑,知道他心中也为当年齐颢铭落水的事有些内疚,抚摸着他的胸口安慰着。
“什么眼光,这他真喜欢了,哪里管得着胖瘦圆扁的,你看那张公府上新纳的小妾,那老小子竟然还和我说那是个有才气的女子,庸脂俗粉一个!”
“那相公你是什么眼光?”宿琨脑海里正想着各种可能性,耳旁轻飘飘地传来这么一句话,浑身一战栗,宿琨讨好的转过身去,看着她说道,“我的眼光自然是好啦,一看一个准,娘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了!”
“那你也得相信阿弟的眼光啊。”穆染筝笑着,世人是绝对想不到这个在战场上杀戮无数的男人,到了自己面前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