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伤成这样?"青碧抓起她的手正要问,那丫鬟吃痛地喊了一声,青碧拿起她的手一看,那手掌间还缠着纱布,透着隐隐地血迹。
"你是哪个院子的,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青碧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起来,谁这么狠心对一个十来岁的丫鬟下手如此重,这脸上的伤口岂止是几个巴掌造成的。
"青碧姐姐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不碍事的。"那丫鬟将手抽了回去,使劲地往袖子里面藏,青碧一把拉过了她的手将那薄薄地袖子往上一拉,就着月光之下看到手臂上满是掐痕。
青碧倒抽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她还满是抱歉的脸,心中直泛着疼,声音也跟着柔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子的?"
那丫鬟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垂着头说,"我叫云巧,我在海棠院当值。"...
竖日,莹绣起来用过早膳之后正欲坐下来绣字,青碧走了进来,放了下手中的盘子在她身旁站了一会,看着她低头绣着字半响才开口道,"小姐,青碧斗胆想让您帮个忙。"
莹绣将针戳在了锦布上,抬起头看着她,"见你一早上心神不宁的,出了什么事了?"
青碧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昨晚遇到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向她恳求道,"小姐,您可不可以将她要过来。"
"你也说了那是海棠院的人,咱们院子里也不缺人,就算是缺了也不能问海棠院那边要人不是?"莹绣对这个妹妹又有了新的认识,如此泄愤在一个丫鬟身上,她才不过八岁啊。
"可这样下去云巧会被二小姐给打死的,小姐您是没看到昨晚那个样子,把看门的李妈妈都给吓晕过去了。"莹绣重新拔了针低头绣起了字,青碧后来将云巧给送了回去,回来的时候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这个事情,见莹绣并无异色,又开口求了几声。
"青碧,我知道你心善,可你也要记住,今天我问莹惠讨来了云巧,明日海棠院又有别的丫鬟受了罚挨了打来哭了,我是不是得把她院子里的丫鬟统统都讨来了不成。"莹绣伸手按了按那没绣好的一针,抽了线继续绣着,"这海棠院的月银出的都比其他院子的高,你以为是什么原因,二小姐的脾气你也看到了,岂是我们帮一个云巧就会好的。"
莹绣见青碧不说话了,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心软的丫头,尽管赞同自己的话脸上还是不忍,就像当初她不忍心一样。
她只是想要告诉青碧,今天你心善帮了他们,他日未必她会记得你的好,人心难测,抱着大把的善心和不忍只能活地像她上辈子那样,有时候该狠心了,就得狠心一些。
可这话看着青碧尚且还有些稚嫩的脸,莹绣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两句,青碧会心的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她不可能把那丫鬟讨过来,不过可以让她在海棠院里少受罪些,莹惠讨厌她什么,那就让她丫鬟得罪莹绣什么,莹惠反而会觉得高兴。她一高兴,那丫鬟就会好过一些。
午憩过后莹绣去了一趟沈夫人那里请安,没有意外地看到了莹惠那趾高气昂地神情,好像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似的,回到了芸书院之后看到院子里多了许多盆的花。
严妈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也奇怪的很,"这些都是二小姐送过来的,说是见小姐十分的喜欢花就特地找了一些过来。"
莹绣看了青碧一眼笑着道,"放这多奇怪,都搬着放走廊上几盆,其余的放那角落去罢,莫要辜负了二小姐的心意。"在院子里的两个丫鬟应声将花盆全都搬了开去,青碧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解释道,"小姐不能多闻着花,闻的多了就容易身子起疹子难受,不知道二小姐打哪来这么多花。"
莹慧就是个骄横的小孩子心性,说来好听地直率单纯,青碧不过让人传了一些大小姐不能多闻花香,前些日子那个叫云巧的丫头不懂事,害的大小姐不舒服了好几日,莹慧就立刻赏了云巧,还不知道从哪找了这么多的花盆来,愣是香了一整个院子。
"到底还是个孩子。"稍微细想一下就能清楚这真假性,为了让她不舒服一些还真是无所不尽启用,可亏得那周妈妈耐心足,哄着她。
"小姐,府外有人找,说是您订做的东西这会给您送过来。"抱琴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自言自语道,"我不记得小姐有订做什么了,那物件看起来不小呢。"
莹绣接过那烫封好的信拆开来一看,放下信封便让抱琴差人将东西抬进来,香菱好奇那信上的内容,若是莹绣要采买什么东西,都是抱琴和她负责的,"我也不记得小姐有买过什么,是不是别人送的。"
莹绣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将那信一折再折放入了袖口中,"去乔家的时候路经订做的,想不到这么快就好了。"
香菱一愣,眼底闪过一抹委屈没再问什么,抱琴很快就带着人将那盒子抬到了芸书院中,那是用深灰色的檀木打造的盒子,长长的很像是放置琴器之类,盒子周边都刻有精致的花纹,正中间一条长痕中扣着两把细巧的扣锁,抱琴将锁口抬起双手一拉,盒身向上一抬从中打开,露出一把深褐雕漆的古琴,七根细长的弦勾勒在两端,琴身上刻画着一副美丽的桃花图,蔓延在琴身周侧。
看着的几个丫鬟皆发出了感叹声,莹绣伸手将那琴抱了出来,紫烟赶紧拿过一个矮桌子放到她面前,赞叹道,“小姐,这琴好美。”
纤指滑过那琴弦,却迟迟没有拨弄下去,莹绣抬头看向那柜子,示意抱琴将架在上面的一个箱子抬下来,上面还积了一层薄灰,对于她来说,已经时隔太久,久到那恐惧逐渐产生不了什么影响,那也是从中间打开的盖子,莹绣轻轻地擦着箱子上的灰尘打开那箱子,里面安静地放置着一把古琴。
多年不用,这古琴却越发有些几分韵味,好像是陈年积累的香醇酒酿一般从那低沉地琴音里透出来,严妈妈走了进来看到两把古琴放在桌子上,脸色一变,“是谁把这琴拿出来的,还不快放回去!”
“奶娘,是我让她们拿出来的,您别责怪她们。”莹绣忙出声阻止,严妈妈看着那相差无几的两把古琴,担忧之色尽现于脸上,“小姐啊,你拿这琴出来做什么!”
莹绣笑了笑柔声安抚她,“奶娘,我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老师当年送我的琴和这新买的哪个更好。”
“诶呀我的小姐,那人送的琴有什么好看的,当时我就说了要把这琴给扔了你偏不让,说是藏起来不看见就好了,怎么又给拿出来了。”严妈妈对那古琴背后的人是深恶痛绝,这已经可以概论为童年的创伤阴影,在严妈妈的记忆里,那个可恶的乐坊女人害了自己家小姐好些。
莹绣看着严妈妈激动的样子,记忆还是恍惚的很,算算那些年岁,已经过去有十一年之久,活着的时候大半的时间都过去了,早就对那一日的事情淡然了许多。
更何况一世已经过去。
苏妙戈是莹绣儿时记忆里一个鲜明的存在,不似柳絮儿那般美的沉静,美的脱俗;苏妙戈的美就像那火红盛开的玫瑰一般张扬难以掌控,在她众多的回忆里,苏妙戈经常是以一袭火红地长裙教导自己弹曲,每当自己的吸引力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总会娇笑着戳着自己的腮帮子要求好好弹奏。
就是那样一个不羁拘束的人,才会反抗于别人的囚禁,离开赖以生存地乐坊,尽管最后落幕地回忆那么惊悚,莹绣还是感谢着那四年来这个奇妙女子的出现,给予她不一样的精神世界。
莹绣的琴艺只学了苏妙戈的几成,每每效仿她那慵懒中带点自得妩媚的样子,苏妙戈总是笑地很清脆,高兴的时候才会抱着她称赞道,“绣儿不必学我,绣儿就做你自己,你心里想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什么样子的。”
记忆里她总爱在开春的时候折着自己院子里的桃花,一面似真似假地告诫着她,“绣儿,莫要太信了男人的话,男人的眼神,那会让你着魔失了自我。”
最开始她并不懂,后来她不愿去懂,可真正懂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码到凌晨睡了之后一早被楼上的装修队给吵醒了,出门晕车,回家继续晕车,呜呜呜,凉子好悲剧在这里凉子解释一下,文中的乐坊不是妓院,里面都是身怀技艺的清倌,乐坊也是培养宫廷贵族家庭御用乐师的地方
☆、骛远
莹绣抚摸着琴弦,如今想起来的尽是怀旧,看着严妈妈依旧担心的样子,莹绣让抱琴将两把古琴都放了起来,严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即使小姐现在面色平静她还是难以放心,那女人疯子一般执着的表情当时让严妈妈都觉得慎然。
最后等丫鬟们都出去了,严妈妈又规劝了她几句,直到莹绣点头答应不再将那琴拿出来才肯罢休。
午憩过后莹绣去了沈夫人那里请过了安,在小花园里散了会步就回了芸书院,沈府的祖宅远在郴州,京城这的沈家人丁不旺,卫姨娘又极少带着三小姐出来,莹绣偶尔路过她们的院子倒是能听到沈莹梦学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