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聒看看外头白茫茫的一片,站在旁哈腰道:“这么大冷天,阿哥格格们都好兴致啊!”
崇礼笑着说:“咱们满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么个雪天有什么稀奇的。”
琛聒点头笑着,崇孝知道琛聒是没话找话,便对他道:“我们先坐会儿,你去给马儿喂些草料,等会子我叫你。”琛聒便干干的去了。
书容伸着手扭头看着亭子外的雪景,因是走马场,所以地势平坦得很,这么大一片平整的地方,在宝庆府这种丘陵地区是极少见的,遂看向崇孝崇礼问道:“这片走马场原是谁家的地?”
4打马归来,灾民挡路
崇礼耸了耸肩,表示不清楚,崇孝道:“是上任宝庆府知府从一葛姓汉人地主家购得的,那上任知府原与阿玛做过几年的同窗,阿玛过来与他交接时,正巧又是阿玛的而立大岁,他便是说什么都要把这场子给了阿玛,说是贺礼,其实不过是想借着阿玛与大舅舅攀上点关系,等着将来谋个更好的差事罢了。”
书容再看一眼这偌大一片地,唏嘘一声。
崇礼笑了两声,“阿玛廉洁清明,按理是不会要的,倒是奇怪呢!”
崇孝笑了笑,说:“二弟这就是你不懂阿玛了,那上任知府,贪得无厌,手里头的财产只怕连大舅舅家也是比不得的,不拿他点岂不是便宜了他。”崇孝这话说得崇礼书容都咯咯的笑着。
休息了下后崇孝便把琛聒叫了来,命他今日只管负责书容,不许摔了更不许伤了,还得教好了逗乐了玩尽兴了,否则就等着挨骂吧。书容坐在马背上,被崇孝这话逗得哈哈大笑,只可怜了那琛聒,惨兮兮的牵着缰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心想这学骑马儿哪里有不摔的!
琛聒原在铁骑营待过的,骑术那是相当的了得,书容这娃,前世是个运动好手,虽只是去内蒙旅游的时候蹭过几下下马背,但运动细胞发达,如今又舍得摔放得开,一个上午下来,倒也能让琛聒放了手,自己御着马儿慢慢的走了,看得崇孝崇礼大为赞赏,琛聒更是时不时的拿手里头的枯枝轻轻的抽着马儿的屁股,夸书容聪慧难得,书容自知道他的秉性,对他不冷不热的。
回家的路上,书容没再与崇孝同骑一马,而是自己单独坐了一匹,让贵子牵着慢慢的走。崇礼把马儿往书容身边赶近点,笑问书容道:“三妹今儿个上午可开心?”
书容笑说很开心,崇礼点点头,又道:“还是咱们满人好,不像汉人那么多的规矩,三妹若是出身在汉人家,别说是出来骑马了,逛个街那也是不能的。”
崇孝在旁也凑了句:“只能裹了个三寸金莲,天天坐在家里绣绣花儿,富庶之家的姑娘还可以学点琴棋书画,像三妹这样出来走动,那断然的不被允许的。”
书容前世也听说过古时汉家姑娘处处受限的事情,如今自己出身相对自由点的满洲族,也算是老天爷对自己前世早逝的补偿了。
再路过自家后门时,书容发现早上领粥的灾民多数都没走,黑压压的人群就那么乱七八糟的挤在那里,将大半边马路给占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瞅见了端坐在马背上的三人,大声的说了句:“那是知府大人家的两位阿哥!”话音才落,乱哄哄的灾民忽然齐齐的往三人看来,崇孝料到不妙,吩咐贵子牵着马儿快些走,怎奈何灾民们已团团围了过来,纷纷说中午也给点粥喝吧,实在是饿得慌,家里还有人没喝到粥呢,如此情况,走怕是走不了的。
书容见身边围了这么多衣裳褴褛,皮包骨头的人,当下有点慌神,拉紧了缰绳告诉自己镇定。
崇孝不愧是大哥,这种情况下,暂且不顾身边的灾民如何,先伸了手来把旁边马儿上的书容抱到了自己怀里,安慰书容别怕,没事的,然后才对着众灾民做了个揖,道:“大家的恳求我会回去回禀阿玛额娘,争取说服额娘中午也给大家施粥,但是眼下且请诸位让开,总得让我们回的了家,如此才能给大家说得上话,不然这粥又从何而来?”
书容坐在崇孝怀里听着崇孝有条不紊的说服灾民,很是看好这大哥的前程。有大哥护着,书容方才的慌乱一下就散去,放眼到灾民当中,书容忍不住唏嘘,即便是康熙盛世,百姓也是如此的不堪。
灾民们其实并无恶意,只是想多讨点粥喝而已,于是在崇孝的劝导下很快都散开,此时后门上已有管事的听到了动静亲自来把后门开了,贵子忙牵着马儿快快的从后门进去,崇孝崇礼跟上。
崇孝是个言出必行的,下了马便牵着书容往上房去。
叶赫那拉氏听了崇孝的话后坐在椅子上抿着嘴不开口,倒是画容,愤愤的道:“一日赏她们两顿粥喝已是天大的恩惠了,还要加中餐,这群汉人也忒不要脸了些。”
书容坐在崇孝旁边,扫了继母左下手的画容一眼。
崇孝复又对继母道:“大冷天的,不是万不得已灾民不会冒着风雪侯在那里,如今阿玛正在极力号召治下的富庶之家广结善缘,额娘若是能多体贴下后门上的灾民,阿玛定然是欢喜的,且阿玛的府衙那头已在搭建粥棚,想必我们这头用不着再施几天,额娘何不做了个这个功德?”
叶赫那拉氏这才开了尊口,笑着对崇孝道:“额娘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额娘也想极力的帮帮你阿玛,帮帮外头的灾民,只是额娘管着这个家,那么些个管事,天天都是要来找额娘支钱的,你阿玛又不是什么当大官的,家里实在是紧了点,一日施两次,额娘已经是搭上了自己的陪嫁了。”
崇孝也明白继母说的是事实,遂也不好再说什么,画容瞅着书容的脸,忽然很开心的笑了,说:“三姐和大哥不向来都是一条心么,大哥如今这么想救助那些灾民,不如三姐把你那值钱的东西拿出几样来让额娘兑成银子,那随意一样都比额娘这整个屋子的东西都值钱,到时候大哥想施几顿粥就施几顿粥,说不定还能施放大米呢!”
叶赫那拉氏嘴角微不可察的抿了抿,又呵斥画容道:“你三姐前几日掏了些好东西出来的,只你,实该想想能拿出些什么来,也讨讨你阿玛的欢心。”
书容淡淡的扯了扯嘴皮,又听得继母道:“这事儿等你们阿玛回来后额娘再与他商量商量,如何今日这午粥是施不成的。”
崇孝点头说是,便与书容一道给叶赫那拉氏行了礼出了上房。
如今廉正是越来越忙,每日都是黑漆漆的时候才回来,叶赫那拉氏将崇孝的事与他说了遍,廉正想了想,说:“那就加吧,衙门里后天就能施粥,三顿两顿,都只明日一日。”
叶赫那拉氏听了点着头说好。
转眼半个月就这么过了,廉正成日里忙着灾情之事,又是接济又是慰问的,还得与那些个富庶家主应酬应酬,日子过的好不轻松,还好叶赫那拉氏是个能管家的,后宅的事倒用不着廉正操心。如今离年关还有两月,因宝庆地处南方,离亲戚家路远,叶赫那拉氏便开始着手准备送回北方的年礼,按照往常惯例,婆家参领府送一份,自己娘家送一份,直隶总督府的舅老爷家送去一份,京里赫舍里氏还有两个舅老爷,也得送两份,赫舍里氏虽早已亡故,但正妻的身份仍在,这礼数就不得不周全着去。
好在南方与北方物产不同,叶赫那拉氏备起礼来也没往年那么费心,因廉正现在是四品知府,品级与奉天的老爷相当,算是四房中最贵气的一房,叶赫那拉氏便将那名贵的西洋钟表备了四份,珊瑚蜂蜜盒备了四个,紫檀足踏成对四抬,湘绣花开富贵四副,二指粗的人参四根,金银钗子妯娌侄女们各备一对,又将宝庆这里农家自制的猪血腊丸子,武冈州颇有名气的豆腐干备了好些准备送往奉天老家,其他四处也大抵是照的这个模子准备,如此下来,下一年是得节俭着过日子了。
而书容知道这些年自己与大哥都是舅舅们罩着的,尤其是直隶的大舅,便也想乘着送年礼的机会表达表达自己心中的感谢,于是冥思苦想送些什么好,瞅瞅自己屋里的东西,值钱的除了阿玛送的几样外,其他都是逢年过节大舅托人送来的,大舅一堂堂直隶总督,定然是不缺什么的,其他两位舅舅,虽然官职不如大舅舅高,但好歹也是京官,家里应也是不错的,想想还是算了,给表兄弟姐们送去些小玩意儿吧,她们高兴了舅舅们自然也就高兴了。
于是书容唤淳妈妈给自己找了块铅来,然后将房门一关,一待就待了一上午,然后又一待就是一下午。
淳妈妈与丁香都不知书容在做什么,不由都有点担心,至晚饭时分,淳妈妈见书容漱了口便又欲往房里走便拉了书容的手问今日是在做什么大事,这么上心,书容想起自己画了一整日的公主犬都没画出个眉目来不由深深的吸口气,又长长的叹出:“在画画呢,什么都没画得!”
丁香与淳妈妈从来都不知道自家姑娘有这个爱好,禁不住互视一眼,淳妈妈又问:“姑娘怎么想起画画来了,往日里可是不见姑娘画过丁点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