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正知道叶赫氏在猜想什么,不想接话,起了身去里屋看墨容,书容丁香跟上。歪在桌旁打盹的画容被脚步声吵醒,见了廉正先是一惊,然后速速的过去行礼,廉正皱着眉说:“你才多大的人,就这么没日没夜的守着,赶紧回去歇息!”
画容遂又抽泣了:“女儿与五妹都是额娘所生,感情自然是深厚,五妹如今还没醒,女儿心里不安,求阿玛让女儿陪着五妹吧!”画容哭着看向廉正,廉正叹声气没说话,叶赫氏也跟着哽咽起来,拉了画容的手,说:“好孩子,额娘的好孩子!”
书容也过去笑着对画容道:“四妹当真是与五妹姐妹情深,三姐真真的惭愧,所以今夜,三姐也来守着五妹,以尽姐妹之情!”
画容一惊:“你来守什么,是你推了五妹下去,你还敢死着脸皮来?”
书容笑:“四妹没有证据又怎么能在阿玛额娘面前胡说呢?对了,阿玛今夜也要守着五妹呢!”看着画容死灰一样的脸,书容忽然觉得很惬意。
廉正问白菊药都喝了没,白菊点头说喝了,廉正遂坐到一旁的桌案边,看样子是不打算走了,画容也坐了过去,笑道:“阿玛真打算在这里守五妹一夜吗?可阿玛明日还要去衙门呢,这里有女儿就行了,阿玛回去歇着吧!”画容说完又看向叶赫氏,叶赫氏也道:“画容说的是,爷最近衙门里事情繁多,家里这事儿虽也大,可爷向来是以百姓为重,若是爷病倒了,府衙里又该如何,没了个主心骨,只怕府衙会乱成一团去,爷还是去房里歇着吧!”
廉正望着床上的墨容没说话,书容噙着画容难以捉摸的笑意将她望一眼,又对廉正道:“阿玛既不愿意回房歇息,那便在外头守着吧,这么些人在这里,一来房里气息不净,二来说个什么话,做点什么事,都难免影响五妹!”
廉正这才点点头,起身准备出去,又要画容也去歇息,画容忙说自己歇息了又得额娘来受累,还是额娘去歇息的好,书容便极配合她的挽了叶赫氏的手臂,跟在廉正后头出去。
丁香也跟在后头,却在出了门槛拐角的地方停住,当起了守门丫头。
廉正,叶赫氏,书容,三人围坐在圆桌旁无话。海棠立在一旁极力的破坏上下眼皮约会,叶赫氏瞅见了命她下去休息,有事再叫她,海棠得令便下去了。
书容也是极困的,但为了甩开背上的黑锅,书容非清醒不可,遂不停的喝着茶,廉正瞧了说:“你若是困了就趴一下吧!”
书容笑着摇摇头,廉正便与她说着话,廉正道:“今日得了消息,这月二十四,镇筸的几名生员叩阁,直接面见了圣上。”
书容于是与廉正互相望着笑了笑,叶赫氏不知道他们父女笑什么,她甚至不知道何为叩阁,瞅眼书容,心里越发的不高兴。
接近子时的时候,丁香在书容面对着的帘子处探了探头,书容会意,抿了嘴与廉正道:“闲坐这么久,不如进去瞧瞧五妹吧。”
廉正点点头,起身进去,叶赫氏与书容跟上,还未行至门槛处,三人便已听得里头画容刻意压低了的声音:“五妹决然不能说是四姐推了你,只要五妹不说,日后四姐一定对你好,有个什么好东西一定先让给五妹,可好?且四姐也不是故意要推你那一下的呀!”
没有听得墨容的声音,立在那里的廉正与叶赫氏的脸色已经双双归白了,书容站在二人后头,如愿以偿的笑了。
里头画容还不知道自己东窗事发,对墨容讨好不成便换恐吓,“你听到没有,没听到我打你啊!”
里头依旧没有墨容的声音。廉正已咬紧了牙,走出几步一脚踹开了门。画容哪里想到阿玛会忽然闯了进来,张着嘴半天没反应,待廉正狠狠的一巴掌甩上她的脸才醒悟过来,哇哇哇哇的哭着,殊不知没哭两声,向来最疼她的额娘,也痛心疾首的扇了她一巴掌,“你个孽障啊你个孽障!”
接下来的好戏书容不想多看,洗清了自己的冤屈又让画容原形毕露已是够了,接下来的事自有阿玛出头。遂过去坐到床沿上笑着问墨容感觉怎么样,墨容看着书容没吭声,书容和蔼的望着墨容的眼睛笑,望着望着就觉得大事不妙,赶紧的命人去请大夫。
廉正夫妇听出书容的慌张,都弃了画容过到床边,书容流着眼泪看着阿玛,“五妹她,五妹她...”
叶赫氏似乎也瞧出了不对劲,一屁股坐到书容旁边,捧了墨容的脸哭着喊:“乖女儿,额娘,叫额娘!”
墨容却只盯着她笑,痴痴傻傻的笑,叶赫氏心里一凉,双手一松身子往后倒在了书容身上。
于是叶赫氏又紧锣密鼓的大病一场。
许是今年的流年于廉正极为不利,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愁得廉正那是寝食难安,好在书容是个懂事的,叶赫氏趟在床上的那几日,家里的事情都书容料理着,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叶赫氏在病好后两日请了萨满巫师来家里驱魔,期盼墨容能恢复过来,奈何毫无效用,叶赫氏便又求廉正写信去直隶,要书容大舅舅拖太子的关系去宫中寻个御医要个好方子,廉正虽觉得痴傻一病药石基本无用,但为了安慰妻子,也依着她修书一封命人送出去。而画容这罪魁祸首,自然是又被扔进了屋子里关着,这次只怕不是饿几日就能放出来的事了。至于当日墨容究竟是如何被画容推入了荷花塘,鉴于墨容痴傻了,画容又只知道哭着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因而细节究竟是怎样,旁人无从得知,只有些爱揣测的下人,私下里说是四姑娘见不过亲妹妹与书容亲近甚过她,又素日里与书容积了些怨便拿墨容做了出气筒,又不小心将墨容推入了荷花塘,当然了,叶赫氏对下人可没多么仁慈,尤其是爱嚼舌根的下人,遂将那最先传出话的婆子狠打了两个,其他人便谁也不敢再提起此事。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日子进入十一月份,远在京城的崇孝得知五妹书容得了痴傻一疾,忍不住掉了两行泪,又修书回来劝慰廉正与叶赫氏,并恳请说定要照顾好三位妹妹和崇礼,廉正看着信,又伤心难过了番,回信叫他自己也保重,又说太子爷从宫廷里弄了份秘方出来,已经照着方子给墨容用药了,至于效用如何,却没与崇孝提起。
画容在被软禁了一个月多后终于被放了出来,人瘦了一大圈。叶赫氏虽因墨容的事被画容气得半死,但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且自己尚无子傍身,日后唯有指望这个女儿,因此看着画容那消瘦的身子又难过了番,倒将她犯下的弥天大过忘了大半。书容瞅着继母又如往日般骄纵画容,不由暗暗叹息,叹继母这一生注定是要败在画容身上的。廉正却是再也不喜欢画容,倒将更多的父爱给了墨容,每日里都要抱一抱墨容,问白菊墨容的情况。
宫里给出的秘方倒也当真是有用的,墨容按药方服用了十多天,起初都看不出什么好转,至后来渐渐有了起色,有时廉正唤她,她也能认真的望着廉正,眼里的秽浊像是忽然清明了般,当然了,只是偶尔,但是这偶尔的事情已经让廉正大为欢喜,命继续按方子喝,廉正坚信,他上对得起祖宗天地,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他的女儿一定不会有事。
墨容渐有好转的时候,叶赫氏又娇羞羞的与他报喜,说自己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廉正大喜过望,忙吩咐人准备祭祀用品,他要借此大喜之事祭告钮祜禄家的祖宗英灵,为腹中的孩子与墨容祈福。考虑到叶赫氏是双身板,前阵子又病了一场身子还弱,廉正便说将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书容打理,叶赫氏不想这么早就放手,遂笑道:“书容这孩子虽懂事,但毕竟还小,如今将近年节,打点的事情多,妾身担心她应付不过来。”
廉正笑道:“都十二了哪里还小,明年下半年就得准备选秀,待选秀回来,就得给她找好人家了,如今正好叫她历练历练,前阵子你病着,大小事都是她在管,我瞅着就挺好!”
叶赫氏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依了,又命人将库房的钥匙,所有的账簿,往年的人情记事簿等等都送到书容院子去。
书容接过管家大权,着实是头疼了番,前些日子代替继母管家,虽然事情多,但到底都是些婆子支领银钱,人员调动等小事情,如今倒好,一接手便是准备各处年礼的大事,书容当真是没一点经验,继母又是一副坐等瞧好戏的样子,口头上说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可实际上,什么都撇得干干净净的。
21静云来信,流水无情
书容无法从继母那里得到些什么经验,只得去翻往年的簿册,却是好笑的很,叶赫氏遣人送过来的什么簿子都有,偏偏就找不着拟着年礼单的簿子。
丁香找了一个上午不得,气急败坏的坐到一边,丁香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想发泄一番,却是不敢,只得气鼓鼓的憋着,憋的一张脸蛋儿通红。
书容倒是淡定,叫丁香喝杯茶水消消火气,丁香道:“哪里能消得了,这不明摆着欺负姑娘么?奴婢去上房问问去!”丁香说着就欲走,书容叫住她,说:“你如何问?额娘只需说一句‘一切掌家的物具都已送了过来’你又如何回?说没得年礼的单子?岂不是叫额娘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