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个丫鬟把瓜果茶点端齐之后,她便挥手让退下了。
“你如意了,倒是把我也牵连进来了。本想着随便捡个家底薄的,我还能继续猖狂下去。现如今倒好,来个比我后台硬几倍的阔少,让我如何使性子?”待屋里仅剩下她二人,卢芳雪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质问。
她满脸都是郁郁寡欢和气愤难当的神色,她没陆敏那个后台,敢和皇家叫板。但凭着卢侯府的家世,也够她镇压一般进士的。无奈世事难料,偏生要她对上一个更加难伺候的少爷,进门之后不就日日掐架的么?
楚惜宁瞧着她发暗的脸色,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娇俏地问道:“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算账,想必是表婶婶看得紧吧?”
卢芳雪被她的这句话一说,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火气。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她的身边,随手端起一盏茶灌了几口。
“托你鸿福,贤良淑德、端庄慧敏,这八个字整日不离口。只要是我家的长辈,见到我头一句定是这个!”卢芳雪显然怨气颇大,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似乎是想起那些糟心事儿。
楚惜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由得轻声劝道:“也是为了你好,陆王府规矩大,怕你进门后吃亏呢!”
“呸!说得我好像是蛮夷来的一般,他家明明是一窝子强盗土匪,还认为别人家不好!你且等着,若我进了书香门第,说不准还能收收性子。偏生这样半胁迫地进门,他家若不好,我也决不会委屈了自己!”还没等楚惜宁说完,卢芳雪已经猛地扬高声音反驳,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就差站起来不顾形象地冲着地上吐口水了。
楚惜宁被她说得一愣,转而放开了声音笑起来。连忙起身拉她坐下,又亲手倒了杯茶塞进她的手里安抚道:“是、是。她家不好,不过陆敏的性子倒和你有几分相像,想来王爷和王妃应该会有几分偏爱。”
卢芳雪听了她的话,不由得轻哧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轻声道:“得了吧,世家之女再高贵,能越过公主去?听说皇上见了斐状元,觉得一表人才配得上三公主,要下旨封驸马呢!”
楚惜宁的眉头一挑,整日忙着和沈国公府有关的消息,她倒是没关心这些。想来最近卢侯夫人定没少把陆王府的事儿告诉卢芳雪。
“说来我总羡慕她的性子,比我还洒脱。现在瞧瞧,她倒是最不如意的一个。萧家姐姐和她是同岁的,都已经嫁人养身子了,她倒好……”卢芳雪又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怅惘的神情。
楚惜宁也不再接她的话,自去拿了针线来绣花样。卢芳雪便凑过去仔细瞧着,瞧了片刻才砸吧着嘴道:“我娘整日说你样样出挑,原来也有不行的。绣的花样也比我高强不到哪里去!”
卢芳雪的脸上带了几分挪揄的笑意,显然因为楚惜宁在刺绣上的弱势,而感到开心。
“原本我的绣活就不好,在姐妹四个里面,我一向都是垫底的!你想看什么活灵活现的,应该去玉儿或者珍儿的院子!”楚惜宁也不恼,十分坦荡地承认了下来,只是手里的阵倒是不慢。
过了半晌,卢芳雪似乎又想起什么一般,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楚惜宁手一抖,针尖就刺进了食指里,顿时滚出了一颗血珠子。
“又给你个坏丫头岔开话了,我这次来可不是可怜别人的。都怨你,害得我和陆二定了亲事。你说怎么赔吧?”卢芳雪瞪大了眼眸,脸上是一副蛮横的表情,颇有些誓不罢休的气势。
楚惜宁将食指放进嘴里一吸,咸腥的味道蔓延开来,她的眉头也跟着蹙起,不由得反驳道:“是,你怕被责骂要和我一起下山,可我也不知道陆家二少在那里。偏生你俩还一起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只能说是因缘天注定!”
卢芳雪自是不放过她,硬缠着她耍赖了一个时辰。要楚惜宁下了保证,若是陆衡敢欺负她,必定要帮她出主意反击。
总算送走了瘟神,楚惜宁才得以松一口气。绿竹已经安顿下来了,因着廖氏病重,卫氏又忙着照顾儿子,沈国公府倒是无人认出绿竹来。只知道她是崔管事新娶的媳妇儿,暂时在厨房做事儿,都叫她崔管事家的。
薛茹最终还是耐不住楚惜宁每日请安的认错,语气缓和了不少,虽仍然板着一张脸,但是关于楚惜宁嫁妆的事儿,她必定事事亲为。
定下了楚惜宁的亲事,楚侯府不仅没有消停下来,相反更加热闹了。出完月和珍珠姐妹的年岁都不小了,卢秀和三夫人恨不得一人长了两双眼睛去瞧去看,整日张罗着选女婿,倒是乐此不疲。
自然二房和三房不会相安无事,合适的世家公子就那么几个,自然是都想挑好的。难免起了争执,最后都闹得不欢而散。倒是楚婉玉和珍珠姐妹要安静得多,每日待在屋子里练字绣花。
卢秀日日前去荣寿居请安,老夫人终于还是被她磨软了耳根子。
“你们二房总共就这么一个嫡姑娘,你连个儿子都没有傍身,我知道是那孽畜耽搁了你。宁丫头的亲事不需要我出马,这回就腆着张老脸为玉儿筹谋一回!”老夫人眼瞧着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卢秀,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放出了话来。
卢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她回来了这么久,从来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提二老爷。如今老夫人说出了这样掏心窝子的话,也算是心疼她和玉儿孤儿寡母在京都了。
“多谢老夫人,儿媳无以为报!”卢秀几乎匍匐在地上,头一回真心实意地对着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挥了挥手,淡淡地说着:“先别忙叩谢,说说你挑好的人家。”
卢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面上露出几分忐忑的神色,斟酌着开口:“儿媳想着,依着玉儿的身份即使嫁进世家,说不准也会受了欺侮,不如就嫁得稍微次一些的门第。”
老夫人斜眼看了一下,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挥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话。
“次一些的门第,你是要让玉儿嫁得比珍珠姐妹还差?我说凭着玉儿的身份和品貌,你也不该去和老三家的争女婿,原来是挑到一处去了!”老夫人的语气越发冷淡,眼神里带着些许的鄙夷。
“卢秀啊卢秀,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只看到眼前的东西!”老夫人有些感叹般地说出口,只是话却顿住了。以前就经常指点二儿媳,无奈现如今连儿子都不在身边了,指点了也没什么用处。
“我瞧着卫家的小少爷就不错,玉儿配他也决不会差,改日找个时间我亲自去说!”老夫人慢慢放松了身体,轻闭着眼睛显然不想再瞧她。
卢秀被她说得满面通红,张嘴似乎要反驳,又皱着眉头暗自想了想,最终再次俯首道:“听闻卫家的小少爷从外求学归来,一表人才,儿媳是怕他瞧不上玉儿。但是有老夫人出马,若能成事儿,儿媳自然感激不尽!”
卢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感恩的话,却得不到一句回应。她大着胆子抬起头,只见老夫人斜歪在那里,呼吸平稳,倒像是睡着了一般。卢秀讨了个没趣,不敢再多做逗留,连忙行礼退了出来。
待卢秀一脸喜气地将这个消息告诉楚婉玉的时候,楚婉玉并没有料想中的那样开心,相反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做着手中的绣活。
“你这丫头,卫家也是泼天的富贵,那小少爷虽不是世子,但你和大姑娘亲事的门第也是一样的。”卢秀兀自兴奋着,不由得语气急促地说着卫家的好处来,全然忘了她当初回府时,对楚婉玉要嫁去做嫡长媳的教导。
“门第倒是无所谓,人好就成。”楚婉玉等她说完了,依然低着头轻声回了一句。
卢秀所有的兴奋感都被她这一句泼灭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竟感到眼眶发酸,她伸手胡乱地擦了两下眼角,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楚婉玉这句话,让卢秀想起自己的处境。从一个乡下丫头到侯府嫡次媳,她年轻时候的风光和得意还历历在目。现如今却成了莫大的讽刺,门第好有个屁用,只有肯疼妻子的男人才靠得住。
或许正是因为见证了卢秀和楚明的争吵和厮打,楚婉玉越长大,就越明白这个道理。
待卢秀走了之后,楚婉玉看着手上被她绣得错乱的花样,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一旁的剪刀,将绣了一半的并蒂花开剪了。她招手唤来丫头梳洗了一番,便赶去了宁乐斋。
楚惜宁听说她要和卫家定亲,知道必是老夫人开口了,不由得拉着楚婉玉的手细细叮嘱:“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先不要声张,免得闹出什么来。亲事定不下不要紧,若是毁了名声就不好了!”
楚婉玉点头应下,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腰间系的香囊,不时抬头瞧瞧楚惜宁。待对上姐姐调侃的笑脸时,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求姐姐一件事儿,能否帮我打听那人的品性?”
楚惜宁微微一怔,瞧着她有些担忧的神色,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点了点头道:“我们姐妹自是好说话,只是这卫家小少爷常年在外,京都打听到的不作数。况且有些人背后做的腌臜事儿,若想瞒着也不容易打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