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幽兰不由得悄悄抬眼打量这个男孩。皮肤白皙,长得算是秀气一类,偏偏脸上那股子戾气,倒活脱脱一个无赖一般。长大了也应该是个纨绔子弟。
幽兰跟着穆嬷嬷外出,并没见过沈修铭,心底暗暗猜测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如此霸道,她对着绿竹使了个眼色。
“沈少爷,今个儿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姑娘现在要给老夫人拜寿。奴婢找个人带你找路好不好?”绿竹轻轻咽了口口水,仗着胆子低声提议了几句。
上回小霸王和表少爷打架,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所以心底自然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男娃有些忌惮,语气里也不由得加了几分小心。
沈修铭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惜宁,觉得这事儿还得在老夫人面前表演一遭,才能帮楚惜宁洗脱嫌疑。
“小爷我最是知礼了,老夫人的寿辰,我也得到跟前去恭贺一下,正好跟着她一起去!”小霸王一昂下巴,高傲得跟只孔雀似的。
周围的人听着他自夸知礼,不由得都浑身一抖。知礼还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这知得是哪门子礼?
楚惜宁也不由得眼角一抽,幽兰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由她传话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沈修铭这样的行事态度,她也不敢把他拉去老夫人面前,若是被别人传出楚侯府的嫡长女和沈国公府的嫡次子关系密切,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趁着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楚惜宁往他的身边挪了两步,偷偷伸出手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改日我再向你道歉,今个儿祖母寿辰,真的不能耽搁。”她已经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脸颊的两边依稀还带着泪痕。
沈修铭吃痛地龇牙咧嘴,本想当场发作,但对上楚惜宁那样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去。
“又装模作样,小爷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但你记得方才所说的话,君子一诺!”小霸王的声音明显没有什么底气,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楚惜宁知道是在说方才许诺给他做好吃的,再看他左侧的耳朵透着淡淡的粉色,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如果沈修铭不说话,第一眼瞧见他,绝对会认为是个细腻俊秀的男孩子。但他一张口,就什么美感都没了。现在细瞧瞧,楚惜宁还是觉得沈修铭是个好看的人。
“君子一诺!”楚惜宁也板起小脸点了点头。
沈修铭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婆子,迈着步子就往前走。那些下人们自然让开了一条路,都觉得这个小霸王不好惹。
楚惜宁匆匆赶到了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拉着她看了一圈,瞧见她精神饱满才稍微放下心来。又轻声呵斥了她把满屋子的姑娘丢在那里,自己出去找人实在不该,叮嘱了几句才放她离开。
她被人抱着回了宁乐斋,一进去就听到几个小姑娘笑闹的声音,她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等到回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沁了一身冷汗。
寿宴按时开席了,薛茹、卢秀和三夫人一个也不少。三个妯娌分散开招待女眷,倒是察觉不出什么异常。只是楚惜宁还是看出三夫人的眼睛有些红肿,看样子双胞胎伤得不轻。
卢秀的脸色依然有些泛白,想来小产之后并没有调养好。楚惜宁怔怔地看了卢秀一眼,她当时只是想让二叔身败名裂,顺便也拉上二婶。却不想竟是让二房错失了两个孩子。
午膳过后稍作休息,被请来的戏班子就登台了。众位夫人纷纷开始点戏,生旦净末丑一一登场。
“哎,楚婉玉那丫头呢?平时跟个尾巴似的跟在你身后,今个儿可是没瞧见她?”楚惜宁正装模作样地认真听时,身旁坐着的卢芳雪抵了抵她的臂膀,声音里透着些许的嘲讽。
楚惜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却是嘴角带笑,轻声说道:“和我闹别扭呢,你不是不想瞧见她么,怎么现在又来关心?”
周围的人都没注意她们这一帮小孩子,所以楚惜宁说话也就不再顾忌。卢芳雪这猴孩子,她早就想教训一下了。
卢芳雪被她的话一噎,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理她。看了一段戏之后,似乎又忍不住了凑过来继续追问:“不是说你三叔家的双胞胎回来了么,怎么也瞧不见人影?”
楚惜宁顿时心底警铃大作,撇过头去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卢芳雪究竟是知道了方才湖边发生的事情,还是偶然问到了。
“估计陪着玉儿闹腾了吧。”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明显不想再多说。
卢芳雪不由得撇了撇嘴,再次凑近她的耳朵:“你这姐姐怎么当的?以后被她们欺负到头上,有你哭的时候!”
楚惜宁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里也跟着发痒,不由得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你究竟想问什么,怎么好端端地提起她们几人?”
卢芳雪的脸上又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朝着四周瞧了瞧,才靠近她的耳朵兴奋地说道:“估计是那三个丫头掐起来了,似乎双胞胎吃了大亏。你二婶方才还拉着我娘说话,我只隐隐听她说什么‘救命’,那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还哭呢!”
提起卢秀,卢芳雪的脸上自然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平日卢秀跑卢侯府最是勤快,逢年过节还要额外送礼,这种紧贴着巴结讨好的态度,就让她反感。
楚惜宁冷笑了一下,多亏卢秀能想起来去卢家搬救兵。
“真有这事儿,我怎么不晓得?”她的脸上露出惊诧十足的表情,语气里也透着诧异。
卢芳雪对于她的反应明显很满意,微微仰起头,却还不忘叮嘱她。
“你成日都晓得什么?”卢芳雪轻哧了一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视。
楚惜宁轻哼了一声,这死孩子的毛病又犯了。
“你这话千万别让祖母听见,二婶她姓卢,你应当叫她一声姨母。她嫁给二叔之后,亲上加亲,你也该叫她舅母。一口一个‘你二婶’,到时候也有你受得!”楚惜宁见该问的话都问出来了,不甘示弱地反驳。
卢芳雪脸色一白,嘴里嘟哝了几句,又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好容易挨到戏唱结束,一户户把人送走。薛茹便让绿竹和清风带着她回了宁乐斋,似乎有急事儿要办。
楚惜宁乖乖地回去了,半路借口让绿竹去了荣寿居。卢家的人留了下来,应该是替楚婉玉求情的。这场博弈,也就是三房和二房的角逐了。
当晚绿竹回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好在楚惜宁没睡,她就坐在床头低声讲了一遍。
“大夫来瞧过了,四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可惜了三姑娘要破相,额头上留疤了。”绿竹轻声说道,语气里是淡淡的可惜。
三房虽是庶出,但凭着侯府这一层关系,双胞胎日后定也有个好前程。可惜女子若是破了相,恐怕以后就有的愁了。
“昨个儿卢侯夫人来求,老夫人都没松口。最后还是二老爷跳出来,搂着二姑娘一口一个‘我的姑娘’,老夫人才心软了。”绿竹也不过是听旁人说的,语气倒像是自己亲眼瞧见一般。
楚惜宁撇了撇嘴,她都能想象出二叔当时的模样,肯定又是成功地唤起了老夫人的母爱,连带着二房躲过一劫。她觉得没意思,打了个哈欠,便躺下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的考试啊,撞墙= =
☆、029 规矩调/教
第二日去请安的时候,荣寿居明显有些冷清,老夫人也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楚惜宁虽然忍住没问,但脸上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甚至还伸着头往外面瞧。
“不必瞧了,好好用膳。你的三位妹妹,昨个儿着凉了都歇着呢!”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语气平稳,想来昨个儿的气都撒完了。
后来还是薛茹派了绣线到宁乐斋,把这事儿的结果告诉了她。
“三姑娘被抱去温泉庄子上养着,估计得有一段时日见不到。二姑娘昨晚上罚跪来着,不到一个时辰就晕了过去,老夫人也没说要接着罚,估计又混过去了。”绣线心里觉得对于楚婉玉的责罚实在是太轻了,语气里就不由得露出几分不平。
同样是姑娘,二姑娘就能被一次次赦免。三姑娘被破了相还要抱到庄子上养,待遇相差太大了。
“三婶就这么放过楚婉玉,不可能吧?”楚惜宁停下手中正绣的花样,眉头微微挑起,一脸的不相信。
绣线听到她这么问,脸上露出些许愤慨的神色。
“不愧是姑娘,三夫人死命地闹,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后来老夫人心疼二老爷,要保二姑娘。就让侯爷出面,替三老爷在京都谋个差事。当初要把三老爷外调,这才不到一年又调回来恐怕有些难办。夫人也愁着呢!”绣线不由得发了两句牢骚,眉头跟着皱起。
楚惜宁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她早就猜到了。这一大帮的烂摊子,最后还不都是自己的爹料理的。只是有些人始终不满足,一定要和兄弟争。
“奴婢和姑娘说这些做什么,免得惹您心情也不好。姑娘的绣工见长啊,江南来的绣娘就是不一样。”绣线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似乎为了挽救自己的口无遮拦,就凑过来瞧着女童的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