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针落下后,她微微舒气,转过身,将针包塞进早已看得呆愣的女孩子手上,淡淡地说道:“一切看他的造化。”
“那岂不是性命堪忧!”黄衣女子惊呼。
白衣女子微微点头,走到案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清水,润着喉。
脑子不经然忆起了十日前,烨宸突然背着他上仙凌山求救的情境。
他躺在那里,全身鲜血淋漓,身上刀伤无数,最致命却是身上的六枚梅花寒针,针针死穴!若不是烨宸及时给他推脉换穴,恐怕早已命丧!
她有些困惑,按理说,凭他的身手,不会让人这么近距离中了暗器的……
她将他安置在千年寒玉床上,那沉静俊美的容颜仿佛只是睡着一般,紧抿的薄唇,依然这般倨傲冷漠。
为他疗伤的过程,他常常好像遭遇噩梦似的,全身肌肉绷紧,浓眉紧蹙,挤成了川字,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关节泛白,筋骨突起。
她不知道他在梦中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全身渗着层层细密的汗珠,但显然是很痛苦、抑或很恐怖的事情。
这过程,他常咬紧牙关咯咯作响,然后吐出几个字,起初,她不是听得太清楚,后面她听清了,那是一个人的名字!
从他雪白的牙缝中狠狠咬了出来——“夏紫璃!”
她愣了下,是什么样的恨令元气俱散的人,依旧这样仇恨固执?
可是,不知何时,她渐渐习惯每日在密室,陪着他,他噩梦发汗了,她为他轻轻擦拭汗水,他攥紧手骨,痛苦万分时,她轻轻地舒开他的拳心,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看着他渐渐平息的胸膛,沉静俊美深邃的轮廓,她平静的心湖却乱了……
烨宸来看过他几次,目光痛楚复杂,这是她从没见过的“追影”。
三个月后,她为他拔掉最后一针时,正欲转身,纤细的手腕陡然被握住。
力道不大,但掌心的炽热,却灼烫了她,她仿佛被炮烙般,条件反射般地想去推开——
“夏紫璃……为什么!”他的嘶吼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森寒得令人不禁冷颤!
不知为何,从他喊“夏紫璃”的名字时,她的心被紧紧地拧在一起,有些疼、有些慌……
慕容雪,你到底怎么了?
然后她放弃了反抗,紧紧用自己温暖的小手合住他的手掌,像一种无声的安抚。
然后,仿佛被迷情般,她渐渐地将头贴在他**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里渐渐强劲有力的心跳。
感觉下面身子肌肉的倏然绷紧,她正诧异,猛地被一股力量压在了身下,一双大掌狠狠地掐住了她纤细白皙的脖颈——
那是怎么样的目光!
阴寒鸷冷,残戾嗜血,如利剑般,早已将你刺穿好几回!
她渐渐感觉呼吸困难,意识慢慢模糊……
“师姐——”
随着一道惊恐的叫声,然后听到击打的沉闷声,伟岸的他陡然倒在了她的身下。
珞璎扶起慕容雪,惊喘未定。
慕容雪捂着被勒得紫红的纤细的脖颈,好久才平缓气息。
“师姐,他怎么了?疯了吗?”珞璎惊诧地盯着寒玉床上的男子。
慕容雪脸色微凝,回头看着他,不知为何,心更加痛了……
良久,她又淡淡地笑了:“看来不久后,他可以醒过来了。”
“真的吗?一个被伤了死穴的人居然被救活了!师姐你的医术要赶上凌崖子师祖了!”
慕容雪摇摇头:“是他的意志,太强了!”
“师姐,你救了轩辕帝,不怕南焰国太后知道吗?”珞璎担心地看着慕容雪。
“学医本是为救人,我没做错什么。”慕容雪一脸平静。
何况,师祖走之前曾经交待……
“师姐用的是梨花寒针,这些是梅花寒针,是谁的?”珞璎将那六枚寒针取出,放在案桌上,在烛光下泛着犀寒的光芒。
慕容雪秀眉微蹙,难道是她……
慕容雪想起师祖凌崖子云游之前的交待,微凝思,捏指掐算着……
璎珞不由喃道:“三个月后便是七月十五了,师祖的测算真的会出现吗?”
手指一顿,秀眉紧锁,慕容雪叹息道:“不久后,天下会大乱的!”
一时,石室内沉静无声……
第二节 纷 战
轩辕国挫败,帝君失踪,在五国中气势骤去。
天下的力量一分为二,西南有南焰、西凉,东北是北寒和东瑞,其他各小国都附属其下,一时战乱纷起,生灵涂炭,一片哀鸿遍野!
孩子出生后第七日,段天歌风尘仆仆从边疆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苍凉的血腥气味。
“冰儿,你好些了吗?”修长干净的手指抚过枕边如海藻般的发丝,他轻柔地问着。
司洛冰笑了笑,看着身边舞动着小手的人儿,眼角流溢着鲜有的幸福和满足。
“悠然,他好可爱!”
段天歌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粉红的小家伙,五官清秀异常,只是那眉宇间有股英气分外熟悉,他知道,这便是一种遗传。
微微压下心中那股酸涩,他笑了笑:“是的,他真可爱。”
“悠然……”司洛冰欲言又止。
“我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如果他没事,早应回到轩辕宫了。冰儿,他或许真的死了。”段天歌将孩子放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司洛冰彻底呆住了!整个人怔怔地望着段天歌,身子僵硬的像一尊裂痕已深的雕像,轻轻一敲,便可分崩离析。
“冰儿……”恍惚中,他听到段天歌的呼叫。
垂下眸,司洛冰突然觉得心被抽空一般,无力极了……
“冰儿,你身子还没恢复……不要这样,我会难过……”段天歌将她的身体轻轻地纳入怀中。
“悠然,我的心好痛。”司洛冰任由段天歌抱着自己,越抱越紧。
意识模糊中,温热的唇轻轻地啄着她如花的唇瓣,没有爱欲,只是唇与唇的厮磨……
他的吻流连于她的唇、眼角、鼻尖、脸腮,汲取着她的泪,只是那泪水越来越多……
“别这样,冰儿……告诉我,让我做什么……”段天歌的心随那涌落的晶莹的泪珠,而泛着无以名状的疼痛。
“悠然,我想回轩辕国……”
段天歌身子一震!
抱着她的手臂倏然紧了下,声线有些冷:“为什么?”
“悠然,我的心感觉到,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回轩辕国的!”
“冰儿,你真傻……”
段天歌抚着她颤抖的背部,用无声的言语安抚着泪如雨下的司洛冰,此刻,他的心比她痛过千倍、万倍……
“什么?冰儿姐要回轩辕国?”夜筝不可置信地看着段天歌。
段天歌倚着窗棂,背影萧零落寞。
“王,你真舍得?而且现在战事纷乱,冰儿姐回去会有危险的。”
段天歌仰望苍穹,深邃的夜幕,繁星闪烁,却是那般地遥不可及……
冰儿,你知道吗?你就如那天宇中最璀璨的星辰,映亮着我,却无法触及,永远……
夜筝走过去,张开手从身后环住他,他的身体总是这样冰凉,令她心疼。
“王,如果愿意,我愿做你最卑微的烛光,哪怕给你一点光亮,可是……依然无法温暖你……是不是?”
沉默……
“筝儿,你想回南焰国吗?”段天歌回身,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轻柔地问道。
泪,晶莹剔透,骤然从夜筝凝脂般的肌肤滚落而下……
“王,你……不要筝儿了吗?”夜筝声音发颤。
指腹轻轻地擦拭着她的泪,指尖下的肌肤细滑柔嫩,这样美好的生命怎么能毁在自己的手上?
“筝儿,天歌无法给你幸福……是我错了,不该将自己的不幸嫁祸于你,所以,一直不敢亵渎你的美好纯洁,它应给予那个让你幸福的人。”
“别说了……求你……王,看着你,守望着你,便是我的幸福……就亦如你守望着冰儿姐……”
话未落,她的唇便被炽热封住!
没有唇舌相抵,却是世界最柔情最圣洁的吻!
只要这个就够了……王!
几日后,传来南焰西凉挫败北寒的消息,宫中设宴,犒赏军功将士。
夜筝怕司洛冰一人在竹音亭独自伤情,便亲自邀她赴宴。
司洛冰虽无心赴宴,但怕段天歌和夜筝担心,便应允而去。
御花园中早已是一片欢腾热闹之景,空气中流溢着百花的芳香、优美的音律。
由夜筝的贴身宫女带领着,司洛冰身着一袭白缎缀着青莲的衫裙缓缓走进众人的视线,四周一片唏嘘声!
秀眉乌黑弯长,清澈的水眸静美如湖,微漾着令人不禁沉醉的波澜。柔亮青丝倾泻垂腰,用珍珠白色的宽丝带松松绾起,垂落而下,衣袂随轻风飘动,亦真亦幻的美,犹如出尘的仙子。
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王公大臣,还是贵胄,眼里都满是惊艳,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就连身旁的舞姬送上的酒,他们都忘了接过。
而此刻,主台上一名伟岸男子目光震惊地瞪着前方娇影,心内早已掀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