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雨眼尖一把拉住她,惶恐不安中夹了丝丝担忧,这个郡主是他看着和自己太子要好的,也只有她可以让东凤城那阴沉的性子展颜一笑,如今遇到这种事谁也安慰不了什么!
“郡主,里面火太大了,你就先在外面呆着吧,我们奴才们进去就可以了,相信皇上会平安无事的。”他的话也不知可以安慰谁。
东霓笙仰起头,柔夷无力的盖住双眼,苍白的小脸扯起一丝无力的笑,“他当然会没事,他还答应我很多事呢!”
她才回到王府没到半个时辰,三疯子衣服都还没穿戴好就急匆匆的闯进了自己的房间,霓笙还是第一次看见神色如此慌张的东千陌,仪容失态,披头散发,可以堪称真正的“三疯子”了。
她没好气的嘟囔:“大半夜的闹鬼呢?”
三疯子似真的急疯了,一把撂了她手中的茶杯,“东宫失火了,你还在这悠闲的喝茶?”
她睡意顿失,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只听得三疯子在那里急道:“新皇才登基没几个月他们就开始按耐不住了,左相那老狐狸不会不清楚现在的形势,九弟已经从边境赶了回来,十万精兵虽然只带回了三千,但足以让那个老狐狸安生一些时候了,这个时候会在新帝身上下手的只会是······”
耳朵里只有嗡嗡的鸣声,她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胸口一口浊气吐不出,废宫里那个孤单到让灵魂都惧颤的背影至今弥留在脑海中。她不相信他的命如此之薄!她也不相信他如此的脆弱!
三疯子在那唧唧哇哇乱分析一通她一句话也没听进,回神时听到三疯子用郑重的语气对她说:“你先进宫去,看看情况,新帝这几年的变化我看在眼里,也没那么简单,不是那帮人说扳就扳倒的。”
她自幼聪明,对这个局势自然了然。
东宫失火,三疯子不会去,左相不会去,兵部侍郎不会去,甚至连她的九叔,也是不会去的······
这个时候无论谁先站出来说句愤怒的话都会被当成枪使,你三疯子只要今日说句: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内放肆!那么铁定是有人出来指着你的鼻子颠倒是非乱抹黑白的,左相也好,兵部侍郎也好,他们这个时候会联合,毕竟对他们来说除去一个对手就是一个。
坐收渔翁之利(下)
官场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永远的朋友,利益是非更为重要。
东霓笙五年前就明白,五年后她更是通透的很,对三疯子的避而不见她也不说什么,这个时候能出现在宫中的也只有她了。
这些年东凤城对她的好宫里的人都看的出,这个哥哥当的太称职了,无论外人眼里的他是如何的阴沉脾气古怪,可是对这个妹妹却是温柔的很,她的出现总能把一大批的人从火焰中救出。
路雨一把老骨头了,活了几十载看的多了,眼睛也比一般人要雪亮,对东凤城那点心思他怎会不知道?可是···三王爷对这桩婚事岂是会同意的?
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神情呆滞的望着人来人往,手忙脚乱的去扑火,小小的脸蛋精致完美,尖细的下颌,上方镶刻着一双大而美的琉璃瞳眸,黛眉弯弯远如青山,标准的美人胚子,才十三岁就已经开始有魅惑人的资质了。
霓笙现在的心思都被东宫的大火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大树后隐藏的黑影,此刻正神色复杂的凝视着她。白袍如风,干净的一尘不染,柔美的黑发散在肩上,如最完美的神祗降临在黑夜中,安静的救赎罪恶的灵魂。
东燕启站在树后看了一会,便隐没在了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似根本就没有来过。
紧随而去的子清比平时的动作慢了一拍,他调转视线看向主子看的那个方向,眉头深深蹙起,手中的剑提了又按了下去。
沉吟许久还是跟上了主子的步伐。霓笙对东燕启的踪迹发现不了,但对于子清这类身手的人还是能发觉的,刚才某处一触即发的杀气强烈的无以复加,现在又归于平静。
那个人身上的气息她很熟悉,是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今晚那个人为何又要杀自己?是九叔的人吗?不会,九叔的人是不会杀她的!
“火势小了···火势小了···”有人兴奋的高呼起来。
东霓笙从石块上一跃而起,猛的冲进了火光中,呛人的白烟自鼻腔而入,她的心口都快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东凤城?东凤城?在吗?在就吱个声!我知道你没死,快出来,要设个什么骗局我们一起商量!”她在烟雾弥漫的房屋中横冲直撞。
任她喊破了嗓子也听不到有人回应···她的心开始慌了起来···
“东凤城,别闹了,等一下奴才们进来了我们就不好走下一步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隔壁房间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如猫爪一样挠的她整个心都在颤抖。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切,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是谁呢?是谁在东凤城的寝殿内哭的如此大声,哭的如此哀恸,那是多么刻苦铭心的悲伤啊!
她走近一看才看清是个宫女打扮的清秀女子,虽被浓烟花了脸依旧可以看出是个长相不错的丫鬟,可是她正趴在一具烧焦的尸体上哭的肝胆俱裂。
霓笙看着看着,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哭什么?死了爹妈了?这里可是东宫,容不得在这大哭小叫的,赶紧去找···”
宫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眼神哀戚幽幽,哽咽半响吐了“皇上”两字又哭了起来。霓笙来火,走过去一把推开她,地上的尸体被烧的不成样子,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她又不知道东凤城那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胎记。
“皇上小时候被太后娘娘不小心用刀削了手指,那一刀很深,差点削掉整个手指,小手指内侧现在还是可以看的出的。”那个宫女倒在地上诺诺地说了句话。
霓笙唰的回头冷视着她,她一副娇柔无骨的女儿态,被霓笙这么一瞪泪水又开始泛滥了。
霓笙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去检查那尸体的手指,的确如她所说,有点凹陷。“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我···我是皇上的开苞丫鬟。”宫女说完脸上立刻飞了两片红云,随即又苍白了脸,估计是念起现在躺在地上的人,咬了咬唇道:“郡主不信可以去问路雨公公。”
玉凤殿紫气缭绕,圆柱金漆,龙凤吉祥图华贵雍容,黑檀木的雕花梁木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位女子,她的面容看上去极为素雅,眉眼极淡,听宫里年长的嬷嬷说眉毛淡的人是薄情寡淡之人,老来是要孤独余生的。
而这个女人想来是无法孤独余生了,她便是昭华国现在最尊贵的女人——上官明璐,也正是荣冠后宫,一手遮天的太后娘娘。
殷红的丹寇磨成了细末,沏些温水进去慢慢摇匀,再放些香料进去涂在指甲上过个半个时辰,指甲便能像沾了血般鲜艳美丽,这便是后宫中最流行的丹寇涂法。也不知是哪个邻国传过来的法子,经过几代妃子的流传,到了今日也就成了习惯。
紫霄帮她上好颜色后,用暖火炉在下面慢慢烘烤了番,觉得颜色差不多了便收了工,小心翼翼的戴上紫金指套,“娘娘,好了。”
上官明璐把两双手举到眼前左右看了几遍,笑颜逐开,对紫霄的手艺赞道:“想不到你的手艺是越来越精湛了,再过些个时候哀家就离不开你这丫头了,别的丫鬟弄的哀家看着就心烦。”
紫霄赶紧低了头:“太后娘娘抬爱紫霄了。”
肩膀上突然一重,她的头低的更下了,蜷缩在衣袖中的手不可见的颤抖了起来,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如梦魇般传入她的耳中:“紫霄啊,哀家听说你弟弟下个月就要进京科考了?”
她身子一颤,伏了身恭敬道:“谢谢太后娘娘的关心,紫霄弟弟不才,念了些书家中长辈让他今年进京参加科举试试。”
针锋相对
“是吗?”肩膀上的力道松了开,她不由松了口气,却又听的那人说:“江上雪?江上落雪舞铅华,散尽谁家千金梦。”她浑身开始抖如筛糖,连喘气都不敢用力。
耳边脚步声轻微细小,拖曳长长的纱裙摩擦出阵阵摇翠声。“听说你的弟弟貌美如雪,从小吟的一口好诗,写的一手好字,琴棋书画倒是学了个精通,不知道的人还曾怀疑你家生了个妹妹。”
上官明璐掩嘴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此刻在紫霄耳中听来是如此的邪恶惨不忍睹。她伏在地上,手却是越捏越紧,嘴上还要应承着:“谢谢太后娘娘的夸奖,舍弟是长的女气了些。”
“行了,别跪着了。”她长袖一甩,紫霄却感觉到一股雄浑的内力把自己抬了起来,心下一惊,上官明璐这三年来功力又长进了···
她坐上藤木椅上笑容满面,对紫霄提议:“改日要是你家弟弟进了京,先带给哀家看看,要是哀家喜欢了,赐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