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道长就站悬崖之上,吹着从深渊里吹拂上来的风,闭着双眸,竟是一脸的严肃,没有平日里的老不正经,也没有天帧帝面前装出来的那份淡然,就这么静静地站,掐指不知道算着什么,似乎感受些什么,又像是迟疑些什么。
脚步又往前一步,已经是踩空了,似乎想往下跳。
良久,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收回了脚,转身,依旧是那分悠然自得的神情,锊了锊长须,神秘一笑,却再也不看崖下一眼,转身便走。
是清晨,且已经到了入秋时节了,只是,俗称的秋老虎亦是可怕,气候还是那么炎热。
而此时的万重大山却明显能感觉到秋天的接近了。
溪流上,船只缓缓而前,这河道比起先前走过的都来得曲折一般,水流又十分湍急。
所有的船夫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让船颠簸了。
河道两岸,黑影时不时闪过,正是护航的侍卫。
这一路根本无需侍卫把守什么,他们这一大批人天天做的便是伺候船上两个主子的三餐外加宵夜。
此时,唐梦正坐船头,赤足提水,这水也是湍急她越是玩得欢快,就差没跳到水里打长水仗了。
行了几日,也快到孤城了。
身后脚步声传来,正是凌司夜,刚刚睡醒,还一脸的惺忪,一道唐梦身旁便俯身下来拥着她,脑袋搁她肩膀上,又眯起了眼来。
“还困呀?”唐梦笑着问到,轻轻抚着他的脸。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凌司夜问到,说着放开了她,一旁坐了下来。
“再两日行程就能到孤城了,若雪他们也该出万重大山了!”唐梦他肩膀上靠了下来,淡淡问到,她还真有时候会睡不着,想着到孤城该是怎么一样场景。
“一会差人去看看。”凌司夜淡淡说到,这一批随行的侍卫皆是为他所用,早已同外界联系上了。
“没想到无情会成了容王。”唐梦感叹到,帝都里的情况,萧老都来了密函,当然包括紫阁也来密函了,她瞒着凌司夜罢了。
凌司夜没有说话,却是拉起她的手,对于无情,那是个错误,是个被逼的错误,不谈也罢。
“也不知道那孩子若是知道了真相会如何。”唐梦继续担心着。
“他不会知道的。”凌司夜的语气有些冷了,除了唐梦的孩子,他从未承认过。
“宫里人多口杂,无情那孩子聪明着,如何会猜不到,况且,皇上未必会一直不提。”唐梦反驳到。
“对那孩子如何上心,你到是好肚量。”凌司夜说罢,揽她肩上的手一紧,很显然,不希望继续这个话题。
“我意,很意,也生气,很生气,甚至会后悔当初的多管闲事,只是,凌司夜,你对那孩子有责任,不是吗?”唐梦反问到,早就狠狠拨他的手了。
她并没有那么大的量的,只是,她也并非清理不明,不管大人有多少错,孩子总是无辜的。
凌司夜却是直视她,道:“唐梦,我对我们的孩子也有责任,不是吗?”
听了这话,唐梦的心顿时一咯,仿佛冷不防被拉扯了,突然就这么疼了。
责任,或许,她再没有资格来谈论这两个字了。
“罢了,一切到,正要起身却是被凌司夜拉住了。
笑容终究是没办法展开,对于这件事,她强颜欢笑不来,连故作的不意,故作的释怀都做不到。
“瞧瞧,这脸都成苦瓜脸了,不是说过了吗?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桂嬷嬷都说了,那孩子同我们无缘,不管事情有没有生,总是留不住的。”凌司夜安慰到。
“才不是!”唐梦立马否定。
凌司夜这才觉了她的不对劲,突然聊起了无情,突然就这么把话题扯到了两人都不怎么多谈的事上。
轻轻地将她拥入怀,小心翼翼地拍抚着,道:“我什么都听你的,无情以后交给你来教养,别想那么多了,待这场大战过去了,一切安定了,咱再要个孩子,也少受些苦。”
唐梦仰头看他,良久,才伸出小指来,道:“拉钩盖章,无情的事以后都听我的。”
她知道她是一直力弥补着一些什么,来减少自己内心的内疚,不管是先前对夕儿,还是现对无情。
内疚是会折磨人了,自从他上回同她提起过要孩子之后,她没少做噩梦,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到那个孩子的哭,一声声叫她娘,又一声声质问她为何机关算了却误他的性命。
昨夜,一样的噩梦,已经这船头坐了好久好久了。
凌司夜眸掠过一丝疼痛,也不多说话,伸出小指头同她拉钩,大拇指重重相印盖章。
对于无情,她做到这般,他又意那么多作甚?
这么多年了,他亦不能把对父皇的恨,对晴儿的怨加诸一个孩子身上,这同他父皇又有何区别呢?
“殿下,早膳做好了,是下船用,还是……”
身后,一个黑衣侍卫恭敬禀告,不仅仅是他,一批侍卫都被大材小用了。
“端上来,今日都不停留了,争取早点到孤城。”凌司夜说着,牵起了唐梦。
三餐都会岸边搭灶起火,一路上刚调养的可得好好调养,到了孤城,还有好戏要上场呢!
366出万重山!
河道越来越浅了,树林亦是稀疏了,已经隐隐可以看见林外的孤城了。
这是龙脉的左侧,林若雪和玉邪出了龙脉后,根本就没有寻到凌司夜的人,而是遇上了天帧帝的禁军。
整个河道都被天帧帝的禁军把持了,两人可是好一份折腾,密林里走了好几日才走到了这里。
“休息一会儿。”玉邪小心翼翼地牵着林若雪,生怕有什么差池。
“你别老是那么紧张,不碍事的。”林若雪算是有身孕的人了,却依旧是没有什么估计,大大咧咧树荫下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这一路上倒是奇怪,连宁洛的人都不见了,难不成凌司夜过了山,他们就撤了?”玉邪若有所思,只觉得诡异,却又猜测不出到底如今各方的主子都做什么算计。
“傻呀,天帧帝的禁军都到了,宁洛当然是要躲的,之前不是说了,天帧帝一直就谋划着对白狄动兵,宁洛可是藏着好好,一点儿都不打草惊蛇的!”林若雪说到,掌握了那么多信息,顺着猜测也就只有这样了。
而玉邪却比她多疑一些,总觉得没那么容易,又是蹙着眉头。
“哎呀,你别老想这么复杂,事情定就是这样的,唐梦不是说了,天帧帝已经对凌司夜不信任了,你若是公开借凌司夜夺了王位,天帧帝定是要报复的,他万重大山里驻扎这么多士兵,估计草原上也不少,若是再借的狄胡的兵力,对白狄可是极大的威胁!”林若雪解释到,他担心的还是玉邪打算如何回狄胡一事,这手上的册封印章,是福也是祸啊!
“你倒是分析地透彻,呵呵,如此一来,帝都及周遭的驻军兵力不足,远水救不了近火,难怪宁洛会撤退了!”玉邪终于是想明白了,林若雪这旁观者比他还清楚,他有太多的顾虑了,反倒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想清楚了,这都是他们的事,我就想知道你打算把我丢哪里,又如何处理这东西。”林若雪说着取出了那一枚册封印章来。
玉邪迟疑了须臾,还是说出了口,道:“送你去西界。”
这话一出,林若雪顿时撅起嘴来,道:“好啊,八月十五就要到了,你这不是送我去死吗?”
“呸呸呸,说什么话呢这是!”玉邪蹙眉,很是不悦。
“难道不是吗?宁洛就准备八月十五出兵,凝红珠凌司夜手上,血狐怕是唐影迟早寻到了,单单这两样东西,亦是可以破了西界底的,到时候整个西界都成了汪洋!”林若雪可是了解地很清楚的。
“哪里等唐梦,她定会到西界的,跟她回白狄,万一大战起,天朝会是战场,狄胡也会是战场,白狄是安全的。”玉邪说到。
林若雪低头,没有说话,她知道,即便是玉邪顺利夺了狄胡的王位,掌握了兵权,这场大战里,狄胡所出的位子,如何都无法置身事外。
两人心里都是不舍,却也无奈,只是,他们如何会知晓,西界底若是真的破了,这天下怕根本就无立足之地了,即便是白狄!
沉默了良久,林若雪才抬起头来,道:“你陪我走到草原头就好。”
八月初了!她知道如今平静之下藏着多么大的一场暴风雨,不是任性的时候。
“送你到西界,安顿好了我再走。”玉邪说着站了起来。
“我不任性,你也不许任性!”林若雪认真说到,亦是站了起来,又道:“你跟我反倒是添了危险,天下人皆以为你死了,寻你的亦还是不少,这条路我自小就说贯了的,再不成我找我爹爹,到了西界就找唐梦的师父剑空。”
玉邪看这林若雪,就这么看着,轻轻地替她锊起额上垂落的丝,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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