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看着皇叔的遗孤,心里有千千万万句安慰之语,可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而今楚玉郎有事相求,他自然是满口答应;也算是报答皇叔在世时为大周做下的贡献。
楚玉郎坐在凳子上,道:“臣弟想要让皇兄将夏侯青的家眷从天牢中放出来!”
保定帝一抬眼,正好对上楚玉郎认真的眸子:“放出来?那些女人可是用来要挟夏侯青的筹码,玉郎,你莫不是糊涂了,自己父王的仇不想报了吗?”
“想!我做梦走在想!”楚玉郎一把捏紧拳头,咬紧牙关,道:“可是,皇兄现在有什么证据证明夏侯青就是杀害父王的幕后真凶呢?再退一步讲,就算是他夏侯青图谋不轨,但罪不及家人,我楚玉郎何曾需要要挟几个妇孺来泄愤?男儿大丈夫,要干就真枪真刀的干,拿女人出气,不是好汉所为,更不是英雄所动;父王若是在天有灵,他也会为我而蒙羞,做下这等卑鄙龌龊之举,老子半点也开心不起来!”
保定帝慢慢从龙案上坐起来,瞪着眼睛,吼这突然变得大仁大义的小混蛋:“楚玉郎,你敢拐着弯的骂朕?”
楚玉郎见保定帝动怒,忙乌龟的缩了缩脖子:“皇兄,你别见帽就带,我怎么敢说你?人家只是觉得那群女人可怜,想要你开口放人而已!”
瞧着楚玉郎那副窜头窜脑的王八模样,保定帝总算是压下怒火,拍了拍连日来一直郁结的胸口,吐出一口恶气:“朕不是没考虑将人放出来,只是这圣旨朝令夕改,朕的面子着实挂不住不是?!再讲,那混蛋小子从小就是个鬼灵精,朕了解你们这群混蛋所有的心思,就是猜不准那混蛋的小心眼,他城府深,玉郎你这个二傻斗不过人家。”
“皇兄,面子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楚玉郎套用明瀚的话,说的极为慷慨激昂:“夏侯青且先不说是跟我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他更是太后娘家的人不是?他这个人虽然平常是鬼心眼多一点,正经事也没做几件,但天下百姓说他偷了女人,勾搭了小寡妇我倒是相信,说他谋害我父王,害得我受伤我绝对不会相信的;皇兄,这圣旨都是你下的,这大周都是你的地盘,你想放谁就放谁,想宰谁就宰谁;朝令夕改又怎么了?反反复复又怎么了?只要皇兄你高兴,一天一道口谕,半天一道圣旨都没人敢说你!”
保定帝被楚玉郎这混蛋的小嘴巴哄得有些心动,这一个月来,他的心情就没有舒畅过;朝臣看见他都是哭丧着一张脸,不是讲国库渐渐空虚,就是说西北战况多么多么的惨烈;听得他是心惊肉跳,做梦都梦见小鬼扛着大刀追杀他;现今被楚玉郎这口若悬河的架势一讲,虽然知道这些话都是不可能的,可他还是听着舒服、听的舒心!
保定帝叹了口气,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道:“算了,朕也说不过你;过会儿朕就要小路子传旨放了关东王府的人,只是这些人不能随便走动,大理寺若是查出什么苗头,必须随传随到!”
楚玉郎一听这话,欢喜的鼓掌:“皇兄就是英明,知道体恤天下百姓,果然是一代明君!”
“屁的明君!朕的皇位都快不保了!”说着,保定帝就又趴在龙案上,就跟一只无脚虾一样,耷拉着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皇叔这么一走,朕的天下就岌岌可危了;西北边境的战况越来越惨烈,纵然是虎狼军骁勇善战,但是经过十年的搁置,再强大的军队里也混了一些沙子,这不,朕刚收到了西北监军王朔的折子,说守护平阳关的少将军郭达在面对东蛮的进攻时,居然弃城投降,主帅潜逃;平阳关中数十万百姓个个水生火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楚玉郎见保定帝跟他提起前线战况,难得脸上露出笑意的他慢慢收紧身上的散漫,微微拧眉,问:“郭达?可是朝中右丞相郭郛的儿子?”
“可不是那个王八蛋?”一提起这对父子,保定帝就气得直跳脚,眼睛里滋滋滋的冒着火,拍着龙案咆哮:“当初皇叔在世的时候,朝中的那群混蛋生怕皇叔独大,就想方设法的将自己家中的儿子、侄子,甚至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的孩子王军营里送,妄想图个一官半职;皇叔在的时候那群混蛋是借着虎狼军的名声狐假虎威,但现在皇叔走了,东蛮攻过来了,他们就吓得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只想着逃命;朕的天下就要被这群王八羔子弄没了!”
楚玉郎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上战场杀敌,保护国家,保护百姓;所以他对军营中的将士都有一种莫名的感情,那种感情就像对待自家兄弟一样,看见有人穿着虎狼军的铠甲,他就会傻呵呵的乐呵;所以,对军营有着莫名感情的他当然也是最痛恨给军魂抹黑的混蛋;现在被他这么一听虎狼军里有这样一群王八蛋,他自然是气的咬牙切齿,火气丝毫不下于保定帝。
“皇兄,把郭郛那老东西从相府绑到大殿上,让他负荆请罪的跪在九午门前,生养了这么一个儿子,简直就是祸害,阳平关是西北边陲的第一道屏障,城中百姓数以万计,那混蛋居然弃城投降,难道他就不怕半夜遭雷劈吗?”楚玉郎捶着凳子,跳起脚对着定北宫外大喊咆哮,眼睛一瞪,喝:“儿子是混蛋,老子更是混蛋;当年看见虎狼军威武就像借机揩油,现在看见虎狼军受创,他们就敢撂挑子不干?皇兄,一定要杀一儆百,一定要杀一儆百知道吗?!”
保定帝看着怒气涛涛的楚玉郎,两眼泪汪汪,他总算是找到了真正的知音,几步走下龙椅,来到楚玉郎身边拍着兄弟的肩膀:“朕自然是不会放过那群混蛋,只是,虎狼军中已经有不少这样的官宦子弟,杀了一个虽然能威慑那群猴崽子,但……”保定帝为难的垂下头,一眼的苦涩:“但朕就怕他们就算是上了战场,也不会好好地打仗;反倒是会拖了真正虎狼之师的能力,弄得咱们左右都无法兼顾,反倒是给了东蛮王八攻城略地的机会!”
楚玉郎仔细的揣摩着保定帝的担心,摸着下巴,思考了半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皇兄的顾忌也是对的,那群王八蛋都是金蛋子养出来的混球,吃喝嫖赌是好手,上阵杀敌恐怕比老子还没胆气;要我看,应该找个人治治他们!”
保定帝一听这话,挑挑眉:“玉郎可以说的更明白点吗?”
介于皇兄从小就是个闷疙瘩,做事最爱循规蹈矩,所以楚玉郎决定用真实的例子进行言说:“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清楚地来讲就是,山中小猴子乱跳腾,那咱们就给他找一个山大王管束!”
保定帝拧眉:“山大王?”
“对!就是山大王!”楚玉郎捂着嘴角,眼睛里带着笑:“比如说当初爷在京城里那可是臭名远扬,谁听见不先打几个喷嚏,但是现在爷的名字说出去只能排第二,皇兄,你猜第一名是谁?”
保定帝嫌弃的朝后咧了一步,能把自己过去的丑事说出来还能讲出一副我骄傲我自豪的模样,除了楚玉郎他还真没碰见过比他更不要脸的人;保定帝摇了摇头,道:“朕久居深宫,不知道京城百姓口中的第一恶人是谁!”
楚玉郎龇牙一笑,十分骄傲:“我媳妇!阿羽!”
保定帝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看着楚玉郎,脑海中想到那个眉眼之中都带着点英气的女子,然后又看到楚玉郎在提起乔羽时眉眼中的笑,先是一愣,接着便笑开了。
保定帝食指指着楚玉郎那副无耻的模样,一边笑一边骂:“你这混蛋,家里的母老虎看来是真把你压得死死的!”
楚玉郎抽了抽鼻子,眨眨眼睛很无辜的说:“我那是让着她,女人么,不管她有多坚强,但总归都是个女人,做男人的多宠着点总归是好的;再讲,父王在去找先帝喝茶之前还拉着我的手要我好好对待我媳妇,不能随便休了,所以……嘿嘿,两个混蛋凑合着过日子,只要她不揍我就成!”
保定帝被楚玉郎这幅孝顺听话的相公模样逗笑了,再一想一年前的楚玉郎那叫个嚣张跋扈、无人敢惹,而一年后成婚的他,的确是在京城之中的流言蜚语少了些,而且又办了几件漂亮的案子,大家早就将他看成了一个浪子回头的形象,自然是将这大恶大坏的头衔,给了上街打架、下狱蹲牢房的延平王妃了。
保定帝搓了搓下巴,点点头,颇有深意的看着楚玉郎,道:“的确是恶人自有恶人磨,皇叔的眼光,果然是独到老辣!”
楚玉郎深以为然:“那是!喝茶的老家伙很有远见,要我娶了媳妇,自己找了个亲儿子,还把虎印给了她,说是聘礼!”
说到这里,楚玉郎对着突然瞪大眼睛发呆的保定帝笑了笑。
保定帝掏了掏耳朵,看着楚玉郎那副傻呆明朗的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皇叔把虎印传给你媳妇了?”
楚玉郎无所谓的摊摊手:“对呀!父王当着我和娘亲的面,亲自将虎印交给我媳妇了,还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还说,我扛不起来的,要她来扛,我不行的地方,要她来担着。”
保定帝彻底要疯了!蹒跚了几步,跌跌撞撞的朝后倒退,然后脚步一滑,栽倒在地上,吓坏了伺候在一边的小路子公公哭爹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