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艺看看素素，转头往亭外张望，说道：“我真不知你家老祖母种的竹子能长出酒来？在哪里呢？要把竹子一根根砍了，从中舀取美酒么？那也得让随从们取了砍刀来啊！”
素素端着脸，闻言噗哧一笑，明媚的笑容赛过天际一抹灿烂云霞！
李艺和许靖都有瞬间的忡怔，不同的脸庞，可以拥有相同的笑容吗？这个笑……太美好了！
就见素素从亭栏边抽出一根半人高的细竹，剑客迎战般拖在身后，姿态轻盈优美快步走出亭子，在近边的竹林子里东转西转，手中细竹拔弄着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的枯干竹叶，忽听到一声竹竿击打在石块上的脆响，她高兴地抬头朝他们喊：
“快来！这里长出一坛酒了！或许不止一坛，是难得喝到的好酒呢！”
李艺和许靖兴奋地跑过去，见素素正用手中竹竿一点一点掘松地上泥土，许靖抢过来，问她要怎么做？素素指着一角露出地面的石块说：
“这是一整块石头，盖住一个洞穴，小心些掀开它就可以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美酒
第五十八章美酒
许靖让两人退后几步，先用竹竿四下挑扫开地上的浮叶，估摸一下石块埋在土中的深浅方位，顺势剔开一些泥土，不一会地上现出两道清晰的边缘，许靖找到着力之处，沉一口气将石块缓缓揭开掀过一边，李艺和素素同时上前，只见斜挖的一个洞穴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个锅子大小椭圆形的坛子，看那些盘根错节的竹根缠绕起来形成一个天然藤套子将它们护着，便知埋藏的年代显然很久远，但坛子表面却仍然乌溜溜漆面光滑发亮，映着竹间漏下的日光，隐隐透出紫色光晕。
素素认真对李艺说道：“福郡王真有福气，我祖母送给你的是十年前的窖酒，独门秘方，精心酿制，以乌紫坛盛装收藏至今，堪称稀世美酒！”
李艺蹲下去细瞧那些酒坛子：“你怎知是十年前的窖藏？十年前你才多大？这酒既是祖母精制埋藏，可知叫什么名？你也学会祖母这招了吧？东藏西藏的，叫人找也找不着！”
“我见过祖父和祖母挖酒，他们也有交待，酒坛子外边刻有小字，酒名、年份都写着呢。”
素素又露出灿烂笑颜，顺口说出：“我也会藏，但我藏的不是酒，我藏的是……”
她顿住，李艺和许靖却一起看向她，同时问：“是什么？”
“没、没什么！女孩子的东西，莫问！把酒拿出来吧！”
素素轻声说，收敛了笑容，抿起嘴儿作端庄模样，脸上两朵桃红鲜艳欲滴，那两人收回目光，对视一眼，真的不再问，默不作声地相帮着从土穴中将酒坛子搬运出来。
都不说话，场面便静寂下来，素素心里跳啊跳，好一会才安定——差点说露嘴，以前的圆圆确实爱东藏西藏，昭华宫花林藤架地底下，也有许多好东西！
宫院西边梅林里，许靖按照她的要求挖了个深深的坑，她要窖藏的是梅花露，收藏够三年，治肺热急咳功效显著，李艺从御膳房里抱了两坛酒出来，请她配制花酒一起埋藏，她对窖酒不在行，翻了书本照做应付过去，心里暗想到时候起出来酒不好喝无妨，别把梅花露弄混味了。
某个早春午后的那个窖藏，只有皇后、李艺、许靖三人和春夏秋冬四大宫女知道，那时皇帝和郑敏修在御书房里研究一副刚得的名画……皇后已死，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去挖开它了！
酒坛子搬回亭子里，许靖打开一坛，空气中的竹叶清香骤然间增加了数倍，其间掺杂着酒气芬芳，再倒出三碗酒水，但见酒色泽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独特的芳香随着酒水倾倒的速度更是浓郁诱人，清风一吹，四方飘散开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听到竹林外传来议论声，一直安静无声的侍卫们忍奈不住了，互相询问：
“你们闻到香气没有？天底下竟然有这样好闻的酒！”
“是啊是啊，闻到了闻到了！这是什么酒啊？我口水都滴下来了！”
“天上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亭子里三人相视而笑，李艺率先端起酒，问素素：“这第一碗，要怎么喝？”
素素唇角微翘，想笑又忍住，一本正经道：“这第一碗自然是先敬福郡王！我代替祖母、代替贾家老老少少，谢谢福郡王了！请！”
李艺之所以那样问，也是尊重贾家老太太，没道理得了好酒张口就喝，总得对人家祖宗有个交待，听素素这么说，他想了想，微笑点头：
“好！这番心意我收受了！”
身为郡王，肯收受这番心意可不容易，谁知道贾家还会有什么要求？自己能否办得到？
他小心抿了口酒，但觉入口甜绵微苦、温和柔软顺喉，含饮片刻，芳香愈发醇厚，唇齿乃至面颊都似浸染了香气，真像竹林外侍卫所说，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素素也将酒碗送至唇边轻抿了一点点，又举着酒碗对许靖道：
“第二碗敬许大将军！不管以前如何，都过去了！素素幸运，得到许大将军及时庇护，多次拦下恶人蓄意伤害，素素却一直未能说句感谢的话，今日以酒相敬，诚心诚意，感谢许大将军！”
许靖端着酒碗有些微迟疑，似要说点什么，李艺在一边催：
“快喝了！这酒碗可不轻！那边明明有酒杯，你偏要倒进碗里，你当女孩子也是你营里兵士？”
许靖沉静地看着碗里的酒，到底说出一句：“九姑娘请！不必言谢……是我该做的事！”
说完他把整整一碗酒喝了个底朝天，素素怔住，随即捂着嘴笑，李艺笑骂：
“果然在军中混久了，这粗人习惯沾上就脱不掉！这样喝法，美酒何异于米汤？多少都不够你！”
许靖喝光一碗酒，但觉全身微微发热，筋骨舒缓，脉络通泰，说不出的畅快，哪管李艺说什么，呵呵笑道：“真是好酒！我渴了，这样喝才舒畅，别有一番清爽快意！不信福郡王也试试？九姑娘敬的可是一碗，你只喝一口，礼仪上说得过去，在喝酒人眼里，却不够意思！”
李艺反被他将了一军，眼角瞄了瞄素素，说：“你量我不能？牛饮而已，谁不会！”
说着端起酒碗，也大口喝光，许靖问：“如何？”
李艺翻他一眼，喘出口气：“不错！”
两人哈哈大笑，素素起身走到亭台围栏边，从竹篮子里取出三只精巧的白瓷杯摆上，心想还是用酒杯吧，莫让他们喝得太快，把酒喝光事小，天色不早了，要是醉在山庄里岂不是麻烦？
内心的兴奋尚在，百草山庄复归贾家了，这不是做梦！白纸黑字的地契文书都已交付她手中，她要趁天黑前赶回家，让伯父伯母、父亲以及全家人都分享这份喜悦！
素素不能学许靖那样倒酒，她也端不起酒坛子，便寻出一竹勺舀出坛中酒，将三个杯子斟满，美酒醇厚芳香，那两人喝上了瘾，并不用劝，一杯接一杯喝着，哪有停下来的意思，素素心里着急也不能表露出来，只不时打岔阻止他们太频繁地举杯。
她笑着指指酒坛子说：“方才福郡王还问酒名呢，你们看这上头写着的啊，这酒名叫竹叶青，以中原名酒汾酒为底，祖母添之以十余种名贵药材以及冰糖、雪花糖等配伍，精制陈酿而成，此酒具有性平暖胃、舒肝益脾、活血补血、顺气除烦、消食生津之多种功效，郡王爷瞧，这酒色清澈透明，醇香甜美，只要稍有酒量，可以一餐喝小半坛不醉，不过从养生来讲，还是不要那般喝的好，就如同你们这般用小酒杯，每日小饮十数杯也就是一碗即可……饮酒得当，好处很多，犹可延年益寿！”
李艺噗哧一笑：“素素，我和许大将军同岁，你觉得我们谁显得多老相？”
素素窘住：没说你们老啊！
许靖却认真道：“并不是一样老，我比较老吧，我比郡王爷痴长一岁！”
李艺瞪他：“你！我说老了吗？我说的是老相！”
素素咬着牙，抿紧嘴唇，端起酒杯举了举，想想又放下，起身抱了一坛酒走出竹亭外，李艺喊住她：
“素素你做什么？”
素素在亭外换了口气，又走回来：“这酒香传出去好远，侍卫闻到了，左右喝不完，送他们一坛子吧？每人尝一杯也是好的！”
李艺忙走过去，从她手中接过酒坛子：“这酒我还没喝够呢，喝不完我也带回家去，我父王体质不甚好，却好酒，正好给他尝尝！侍卫们正在当值，哪敢喝酒？要喝也得回到城里，另有好酒足够他们喝个痛快，这么一小坛子，他的人和我的人一起，根本不够抢，别把坛子都打碎了！”
素素点头，深以为然。
其实怎会不知侍卫当值不能喝酒的道理？她快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借机跑出去透口气，再有就是天黑了不想他们再喝下去，她想回京城家里，夜路不好走。
素素试探地问了一句：“日头落山了呢，咱们回城里去吧？趁着天色还亮路好走，我也跟你们一起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