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会钻营?关乎利益前程,许靖不是傻子,有机会肯定会抓住。
郑敏修带着些恼怒合上书本,只是这么一来,想敲打贾素素、拿捏贾家就不那么容易了。
想到贾素素充满怨恨的目光,那张与贾艳艳颇有几分相似的脸,郑敏修轻蔑地哼了一声。
能怨恨他么?哪个良家女子会像她这样,不懂自重自爱,撩拔几下就犯贱上钩?她以为给他扣上一个“调戏同僚未婚妻”的罪名,就能扇动他和许靖之间生怨,最好像她胡扯的那样大打出手?真正是白日做梦!可笑当时他接近素素,假装深情款款,成功令素素将全副心思转到他身上,是经过许靖同意的,郑敏修想再次取得贾家人的信任,而许靖只要一个结果:不管郑敏修怎么弄,能退亲就行!
贾家也算世代簪缨,安国公那只老狐狸,底下子孙文臣武将皆出色,养出来的姑娘实在不怎么样,贾圆圆还算聪明,样样都懂点,却是一见着李泰就两眼放光,半点自主意识都没有,完全像个傻子,这样的女子送进宫,早晚都得死!而贾素素则混帐不堪,唯有他从小心仪的贾艳艳,美丽鲜艳,温婉娴雅,有大家闺秀风范,可叹命运不济,最后是如此结局!
郑敏修慢慢翻着书卷,长随郑五丰进来禀报:此时已是亥时末,府里二老爷一直在等着大爷,遣人来问大爷何时回府?
郑敏修皱了皱眉,将面前文卷推开,走出书房吩咐不必惊动内院,自带着随从们连夜回到城南永盛街上的郑家大宅。
郑二老爷直出厅堂迎接侄儿,郑敏修不得不快走几步,趋前向叔父深施一礼,嘴里告罪:
“侄儿事忙,让二叔父每日牵挂,实为不孝!”
“叔父晓得的,晓得的,阿敏如今可是朝廷重臣,日理万机,可也要多保重身体,莫累着哦!”
郑二老爷单薄干瘦的身子习惯性地躬着,一边说话一边连连点头,笑容满面与侄儿寒喧,问他可是饿了还是渴了,厨房备有酒菜,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郑敏修老大不耐烦,却又无可奈何,不得不做出尊重的样子倾听。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二叔父动不动对人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丑陋形象,但又不得不承认,是二叔父的奴颜媚骨保住了郑家,没有二叔父,郑家一门老少即便不被流放,也可能早被赶回外省乡下老家,不能存留于京城,他也没有机会去到天子身边!
郑二老爷打小不爱读书,也是个靠家族权势四处混迹的纨绔,原以为他这辈子只懂声色犬马、吃喝玩乐,若有大难来临必定死得最快,却没想到他于市井间学会的各种钻营投机讨巧手段到关键时刻派上用场,郑家被打压落败,郑老太爷、郑大老爷做为朝廷重臣首当其冲,非死不可,底下众位做官有功名的弟、侄也相继铛锒入狱,一夜之间大厦将倾,郑二老爷战战兢兢,勉为其难顶上家主之位,为保一府老小的命,不计代价毫无脸面地到处认爷爷喊奶奶,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死皮赖脸的磕头哀告也大有收效,郑府最终保住,不但没被抄家,籍没财产时,还容许他们留下城外几处田庄养命。
郑敏修对这位二叔父的感觉十分纠结而微妙,既不肯听他训教,又不得不做出敬重顺从的样子。
而郑二老爷倒也不糊涂,心知肚明郑氏家族想要恢复从前的昌盛荣华,凭他这种人是绝对不行的,而他那些三妻四妾生养出来的十多个儿子也不成,还得靠从小深受老太爷、大老爷器重,博览群书聪明睿智的大侄儿,是以多年来始终将郑敏修当宝贝一样供着,虽为家主,然则家里大事都要问过侄儿,与侄儿商量过才办来。
事实证明郑二老爷是对的,郑敏修的才智绝非凡品,在家为二老爷轻轻松松出主意,解决了不少难题,在朝堂陪侍君王,以多谋著称,深得皇帝宠信,不过六七年光景,他终究出人头地,光耀郑氏门庭,郑府往日的荣耀和显赫又回来了!
叔侄俩坐在前堂喝了盏茶,立时有婢仆端上热腾腾的夜宵,郑二老爷频频劝着,郑敏修只得略吃了些。
之后就问郑四的情况,郑二老爷先是骂几句老四混帐,接着又小心提及贾家,郑敏修淡然道:
“此事都有侄儿,二叔父放心吧!”
郑二老爷果然就面露安心欢喜之色,习惯地点着头,忽然话锋一转,说到另一件事。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亲事
“前两年议及亲事你每每推辞,叔父看你为国事操劳,也不好多话,如今好歹安定些了,我那大哥你父亲三十几岁才得个从三品官儿,你未满二十三已是正三品的大将军,功名不小,该成亲了!你是长子长孙,下边弟弟们一个接一个都娶妻生子,唯独你未有子嗣,我这心里不安宁啊!昨日你二婶婶受邀去了信国公府,参加信国公长媳妇的生辰宴,遇着一位姑娘,那姑娘听说是辅国大将军的婶婶,当即大大方方见礼,十分体贴热心地为你婶婶引路……你猜那是谁家姑娘?”
郑二老爷满脸荣光,笑得眼睛都眯缝起来了,也不等郑敏修答话,自顾说下去:“是翰林院童大学士童太傅的嫡孙女儿!你婶婶打听了,名叫童宝善的,你婶婶说姑娘长得那叫一个美,雪肤花貌,端庄淑雅,最要紧是性情真是好哇,温柔大方,满脸满身的福气!你婶婶后来在席上又见着童小姐,她仍是对你婶婶执晚辈礼,亲亲热热说话,你婶婶特意私下里寻人问个真切——童小姐年方十五,待字闺中,阿敏你瞧瞧,这不是良配来了么?”
郑敏修脑子里浮现出一张婉丽的女子笑容,略显丰腴的腰身,白晰的肌肤,举止端庄,从容而娴雅,回眸一笑,眼中似有无限情意……童宝善,是她!
郑敏修生就一副清雅俊秀的好相貌,去到哪里都能引来女子们无数倾慕的目光,他是不动心而已,若真想搏取某个女子的芳心,没有不成功的,贾素素就是最好的证明!在男人堆里厮混多年,满京城贵公子富少爷她几乎都认得,可谓阅人无数,最后不是一样被他征服?
他也是在一次花宴中偶遇童宝善,知道她是童家的嫡孙女,便略为留意,多看了她两眼,谁知那童宝善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他报以微笑,没想到……难道真的与她有此缘份?
郑敏修沉默了一下,对郑二老爷说道:“二叔父说的是,侄儿确实该娶妻生子了,一则为告慰祖宗与九泉下的父母,二则,也免得叔父和婶婶总为我操心!”
“哎哎,正是这个理儿!那……”
“一切全凭二叔父与二婶婶作主,侄儿对童家小姐没有不满意的!童家世家名门,童家小姐乃大家闺秀,名媛贵女,想来应有许多人家前往求亲,若是迟了,也不必勉强。”
许二老爷一拍胸脯:“包在你二叔身上!哪里就能迟了,明日立马请两位名气最大的媒人前往,准能成!”
“那就辛苦二叔父和二婶婶了!”
叔侄二人为婚事和府中庶务谈至深夜方散,郑敏修回到他从小住着的宝涵轩,两个俏丽的贴身丫环早备好热水,娴熟地为他宽衣解带,泡进浴桶里那一刻,顿觉疲倦全消,闭着眼享受春风一双柔软的小手儿在他肩膀上不停揉捏,舒适地长叹口气,抓住蹲在桶边往他身上拔热水的细雨一只肉乎乎的小手,微笑道:
“就你笨,总学不会春风这招儿,给爷搓身子不是挠痒痒,你指甲留太长了,来来爷再教你一遍……”
外边一桶接一桶搬运热水的小丫头们耳边听得娇声惊呼,水声哗哗作响,心里满是怨怼:又来了!合着她们的力气不值钱的,爷洗个澡两位姐姐跟着一起闹,他们玩闹一场,得用十几桶热水,把整个院子的粗使丫头都忙坏累坏才肯罢休!
但这是没法子的事,大爷房里春风细雨,十五岁就跟在爷身边,五六年了,尽得大爷疼宠,大爷不娶奶奶,她们二人就是宝涵轩的主子一般,大爷不在家,若没问过春风细雨,连二老爷和二太太都不能随意进宝涵轩的!
这一院子的仆妇婆子丫头,所有事务,大爷都不管,一应交给两个大丫头,春风细雨每月的月例仍由府里发放,但她们通常瞧都不待瞧一眼,大爷随手给的赏赐抵得过月例十几几十倍,吃喝和大爷一样,穿戴更是妍丽鲜亮,不同于别院的大丫头……总之大伙儿心里都揣着明白,这两个丫头只待大爷娶了新奶奶之后,便要抬起来做姨娘的!因而没人闲得无聊敢和她们不对付,那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虽然睡得迟,但睡得很好,一夜无梦,郑敏修睁开眼觉得身上散了架般,是一种很舒适的疲累,空气里散发着清新淡雅的花香,是院子里种的兰草,郑敏修深吸口气,他还是比较喜欢这个院子,在这个完全属于他的世界里,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身边春风未醒,兀自睡得香甜,昨夜细雨在水里被他折腾得直讨饶,是春风陪他歇着。
郑敏修临上朝之前,特意叮嘱郑五丰去办几件事,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