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虞文沉默。
觉出虞文被自己说动,东方闲又道:“若被查案心细如丝的袁正刚发现点什么,母后不觉林诗乐没有发挥其作用吗?”
忽然,虞文一愣,颇为惊讶的看着东方闲,他看出点什么了?
是了,东方闲看出了,在他第一次来德景宫试探大理寺要缉拿林诗乐时,她没有任何阻拦,他就感觉到了什么。先前只要她身边的人遭遇问题,她都想偏袒,这次却端着任袁正刚严查的姿态,何以正常?之后一次,林诗乐到御书房找他,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见她的拇指上带着一枚扳指。那东西,他曾在母后‘死而复生’乍现辰阳宫时见过,不过彼时是在母后的拇指上,现在扳指在林诗乐的手上,说明什么问题不言而喻。瞧着当时林诗乐的模样,她必然不知道自己和母后前几天说了什么,也不知为何母后偏偏在这个时候将龙翼首领之位传给她。只那一眼,他便知,林诗乐成了母后推出去当事的棋子了。
连自己的得力下手都舍弃,东方闲料定了自己的母后不想龙翼的问题牵扯到她半分,否则,她大可随便牺牲一个龙翼里的杀手。舍了一个分量不轻的人,若袁正刚还查到了她的身上,必然是得不偿失,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虞文看着东方闲,心中的火气渐渐压了下来。他的话听来,似乎真是完全为她考虑,可若仔细想想,亦不尽然。不过,他倒看出了自己决心牺牲林诗乐的目的,也不枉她如此费心为他争来帝位了,只希望,他如此细如青丝的心,也能多留一分给梅家那个女子,别老盯着她这个母后,血脉相连,他们到底是母子,而梅家姑娘,与他人心隔肚皮,可别被她迷得团团转才好。
梅府。
梅迦逽在房间里,涅槃在她的旁边喋喋不休的念了好一会儿了。
“迦逽,我口都要说干了,你就挪挪尊驾,去花园里走走吧。老这么闷在房间里,会生病的。”
“你数数,数数,你都把自己关房间里多少天了?从……”从梅娉婷死了之后,她就没出过屋子。
涅槃叹了口气,继续碎碎念,“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呃……为东淩的百姓们想想吧。你是东淩的传奇女将,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身体,是大家的身体,你要不健康了,怎么带兵打仗,怎么一统乱世四国。你得振作起来,想法子把杀还大姐和柳明阳的凶手找出来,然后让我和墨卫一起去给他们报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梅迦逽心底默叹,涅槃和墨卫给大姐报仇?这次她要讨回的公道,必须她自己亲为,不单单是因为死去的是她的亲姐姐,而是对手绝非涅槃和墨卫能对付得了的。那人,智商和心计都远比他们缜密,让他们暗中办事,要不了两次就会显出马脚。这一次,不是斗勇斗武斗兵力,每一步棋,她都得思前想后琢磨清楚了再下,不然,牵累的就是梅家上百条人命。她虽不能让梅家恢复到往日的繁华,却亦不能让梅家被灭门。
再者,她还需要考虑到另外一个人。
他和那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有些事情明明他出手帮忙效果更快,可她却不能与他说。血缘至亲,到底是会比她和他的关系来得亲密吧,纵然他现在对她一天天付出真心,她亦不敢保证他会在任何时候都选择自己。只是不知,若有一日,他得知自己背后做的这些,可会憎恨她?
“涅槃,扶我出去走走吧。”
“哎,好嘞。”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9
德景宫的宫人全部被换掉之后,虞文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心中纵有各种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在看着两个总是贴身跟随的大内侍卫时才会显得不耐烦。几次训斥让他们远离她之后,见他们仍旧是‘皇上担心太后娘娘的安危命属下贴身护卫,属下莫敢不从’的姿态,气得没了出宫赏玩的心情,整日整日的待在德景宫,修修盆栽,喂喂鸽子。新到宫里的宫女自然也没林诗乐那种胆子主动找虞文聊天,一个个毕恭毕敬的站立着,等候主子的吩咐。
东淩皇宫的后宫,愈发冷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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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袁正刚在德景宫的原宫人们都被撤换出来后,第一时间跑到东方闲面前,请求他让他将所有的宫人带到大理寺去问话。
东方闲问袁正刚为什么,他答得十分理直,怀疑宫人里有疑犯宀。
袁正刚的理由充分得东方闲辩驳不了半字,德景宫的宫女太监都被关押到了大理寺的牢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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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枪。
东方闲悠闲自在的在花间小道上漫步,蓝天碧水,云白草绿,春景与日渐浓。如此良辰美景,唯身边缺了一个与之共赏之人,亦不知,此时的她可与他一般,赏着春色,念及着他。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suō)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想到梅迦逽,东方闲忍不住轻吟出声。这世间,醒醉全无差别,无贪无欲心境,能做到淡然处世的人,大约也只有她了吧。身在高处,不卑睨苍生;处在低境,亦不菲薄凉身;情动,求而不得时,挚心付出,不索回报;情灭,避而难躲时,诚心而待,不望来日。缘何,自己一个在佛门修行多年之人,竟不抵她一个血战沙场的女将军。
重洄跟在东方闲的身侧,神情颇为轻松。心道,自从德景宫两个能惹事的人,一个被关,一个被禁,这宫中就安宁了不少,皇上的日子也似乎愉快了些。他虽不懂万岁爷低念的诗词是什么意思,但稍稍推想了一下,怕是皇上想起梅家四小姐了吧。
“皇上。”重洄低声唤着。
“嗯?”
重洄笑着走近一步,道:“昨儿听西宫的小太监来报,前太子似乎想念梅家四小姐了,老奴算了下日子,却也有些时日了,不知皇上可要宣梅家四小姐进宫与前太子见上一见?”
东方闲侧了侧脸,看着低头的重洄片刻,面色平静道:“去宣吧。”
“是,奴才这就出宫。”
看着重洄走开的背影,东方闲的嘴角慢慢勾起,这滑头的奴才,倒还知道揣摩起他的心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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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府。
按理,涅槃是很讨厌见到宫里任何一张面孔,但这次她倒是蛮喜欢重洄来梅府。她家的梅迦逽大小姐已经闷太久了,她闷不来病,她这个整天看着她的人都要有病了,正好,东方闲来宣她进宫,赶紧进去,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和东方闲、东方恪说说话,心里闷着的痛苦或许就不那么沉重了。
梅迦逽轻声回了重洄,“重公公,麻烦你回去告诉恪,我最近身子不舒服,不便进宫,改日去看他。”
重洄犯难的看着梅迦逽,她若不进宫,皇上只怕要失望的。
“梅……”
抢在重洄说话前,涅槃先开口了。
“哎,别啊。去吧,迦逽,进宫看看吧。”涅槃开始掐梅迦逽的心善,“前太子成天都只能躺着,被关在西宫肯定度日如年,你这么久不去看他,他在那又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多可怜啊。迦逽,想想以前东方恪对你的好,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涅槃朝重洄使了个眼色,让他见机行事赶紧说两句。
“梅小姐,前太子在西宫虽不愁吃穿,但涅槃姑娘说的对啊,他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你就去看看他吧。”说完,重洄放低了一些音量,凑近梅迦逽一些,道,“梅姑娘,春来渐暖,如今宫中景色不错,你去走走,心情必然会好的。”
涅槃皱鼻头,宫中景色再好,若遇到德景宫里的某些人,再好的心情恐怕都好不起来。
“免了。”涅槃看着重洄,“宫中的风景我们迦逽看不见,有些煞风景的人也更不想遇到,单单去看前太子还是不错的。是吧,迦逽?”
念及东方恪一个在西宫的孤苦,梅迦逽到底是心软了。
“涅槃,走吧。”
重洄喜了,脸上换上了欢快的表情,跟在梅迦逽和涅槃的身后走出了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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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淩皇宫。
梅迦逽的马车进宫后,因为驾车的人是德叔,重洄想将他们带到弘德殿变得不太可能,马车径直朝西宫的路上走去。
“哎,哎哎……”重洄小跑的跟上赶着骏马的德叔,声音里带着商量的口气,说道,“梅小姐进宫本来是没任何问题的,但是,咱们能不能商量下,先去给皇上请个安。”
德叔将马车的速度降下来,他相信,马车里的小姐听到了重洄公公的话,她怎么吩咐,他便怎么走。
梅迦逽沉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重洄一见,暗喜,忙道:“你看,梅小姐默认了,走吧走吧,先去弘德殿吧,皇上在那儿。”
忽然,涅槃的声音传了出来。
“德叔,去西宫。”
靳棋德一听,回话道:“好嘞。”
“哎,哎哎,哎……”
看着越跑越快的马车,重洄只得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儿来。
“真是……”什么贴身侍卫啊?主子都没有说话她就开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