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咱们家这个二姑娘可也不像是个软弱没主见的。”何氏眼前总是晃着那双明亮之中透着洞彻讥讽的眼睛,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能帮的就帮一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将来咱们有没有什么地方指望着二姑娘呢。”
冯嬷嬷很是吃惊自家夫人居然对那个软绵绵性子的二姑娘有着这样的评价,可是看着何氏疲惫的样子,也没有多问,既然夫人吩咐了,照做就是了,就算二姑娘没什么本事,大姑娘可是个厉害的,将来说不定能念着夫人的情面呢。
空蝉出了屋子自后就看见自家丫鬟满脸担心的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走吧,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说。”
晴空和晚照对视一眼,心中俱感不安,不过还是依言跟在姑娘后头回了院子。
“什么?”听空蝉把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脾气暴躁的晴空顿时就忍不住了:“夫人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出了这样的事情居然就全都埋怨到姑娘身上来!当初若不是夫人防范不够严格也不会出了那样的事情!去浮云庵祈福?说得好听,那不就是叫姑娘你出家?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姑娘,你快去找老爷,把这事儿告诉老爷吧,不能由着夫人胡来啊!”
空蝉却看了晚照一眼,这个向来沉稳的丫鬟面色难看得很,紧紧地蹇着眉头,却没有像晴空一样跳起来。
果然是个心思沉稳的,空蝉先就暗暗点头,难怪过世的母亲会选了这样一个丫头给她,光是这份心智就极为难得了。
“晚照,你怎么说?”没有理会一边着急跳脚的晴空,空蝉端起面前的茶盏来,略略的尝了一口,茶已经冷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晚照抬起头来,眼神之中透着些许悲哀:“奴婢总以为得了侯府这样的亲事,姑娘总该能过得好一些了,没想到那些人的心肠居然这样的狠!”
晴空顿时糊涂起来:“你在说些什么呢?眼下不是说那婚事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赶紧帮着姑娘把这事儿解决了!”
晚照叹了口气:“这样的大事,你觉得若是大人不点头,夫人一个人就敢做决定吗?”
晴空顿时愣住,本来满脸的怒色也变得僵硬起来。
是啊,自家姑娘可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姑娘,何氏虽然是母亲,但是却是个继母,继母对原配夫人嫡出的女儿用这样的手段,若是没有当家人点头,她怎么敢惹上这样大的麻烦?
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就是继母虐待原配夫人的骨血,会被人耻笑唾骂的。
晴空顿时焉了下来,姑娘在这府里头,名为嫡出,实际上还不如庶出的两个姑娘过得好,能依仗的无非就是老爷的怜悯之情,如今,却连老爷也不肯帮着姑娘了吗?
空蝉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微微阖上眼睛:“我在母亲那里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落地绣屏后头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出人影来,还能看到一截靴子露出来——父亲分明就是在里面听着的,或许,这本来就是父亲的主意。”
晴空紧紧地咬住了嘴唇,满脸的愤怒之色,忽然一扭身就要往外走:“奴婢去找大姑奶奶去!老爷这也太无情了些!”
“晴空!”空蝉在后面叫住她,满脸的严肃之色:“你这样出去,怕是根本连门都出不去,你晓得去找大姐,难道别人就不晓得?咱们这院子怕是早就被人暗中看住了!”
第十一章 发展
晴空背对着空蝉,死死地捏住了拳头,一双好看的大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人不成?
晚照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姑娘老神在在的样子,遇上这样的事情居然丝毫不见慌乱,难不成是早就有了对策?她想着姑娘最近的变化,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地有点坚强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向没主见的姑娘居然不会再暗中躲着哭了?
“晴空,你不要乱了分寸。”晚照把气鼓鼓的晴空拉回来,对着她努努嘴:“你瞧,姑娘还没生气呢,你倒气成这个样子了。”
晴空这才发现自家姑娘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一副看戏的样子,顿时跺脚不依起来:“姑娘!奴婢这都快急死了,您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空蝉坐直了身子,对自家两个丫鬟的表现还算满意,一个沉稳多智,一个大胆爽利,真亏的那过世的柳夫人眼光好,选了这样两个丫鬟给自己的女儿,真是有远见。
若不是这两个丫鬟忠心耿耿的护着,怕是原主想要安安稳稳长到这样大都成问题。
“你急个什么?”空蝉顿时失笑起来,随手捡起自己丢在一边的针线活儿,过去的柳空蝉唯一拿的出手的大概就是一手针线活儿了,毕竟十几年一直闷在屋子里做这些,她居然也继承了这样本事,头回瞧见自己手底下绣出那样精美的图样来,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晴空瞧着姑娘还有心思做针线活,顿时气炸了肺:“我的好姑娘,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还没事儿人一样!”
“姑娘有什么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也免得奴婢们着急上火的。”晚照拉拉晴空的衣裳,微笑着说道。
晴空顿时瞪大了眼睛。
空蝉终究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好吧,我倒真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你们俩是不是愿意跟着。”
“奴婢是夫人选出来留给姑娘使唤的,自然是要跟着姑娘的。”不等晚照说话,晴空就急匆匆的表了态:“奴婢虽说没念过书,可也知道一仆不侍二主,反正,奴婢是要跟着姑娘的。”
晚照温柔的一笑:“姑娘,奴婢除了跟着姑娘,可是没有别的活路的。”
空蝉看着这两个丫头,心中终于有一个地方踏实下来,嘴角边扬起了明快的笑容:“那好吧,你们觉得,我在这柳家,过的好吗?”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姑娘何出此言,过得好不好,她们心知肚明。
“你们自然也是明白的。”空蝉苦笑起来,有些自嘲的说道:“我若是继续留下来,根本就没好日子过的。今日你们也看清楚了,像是侯府那样的贵亲,根本就是我高攀不起的,何况还有明里暗里那么多人的嫉妒,若是继续留下来,早晚有一天会被当成棋子嫁出去,比起浮云庵,难不成这样的生活比较好?”
去了浮云庵,除了生活上清苦一点,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提心吊胆,日子别提多快活。
“至于到了浮云庵之后,”空插一根手指指指天:“到了那里之后,要怎样生活可就是我们说了算的,浮云庵的庵主我是知道的,是个很是慈善的长者,我们到了那里之后,开始新的生活岂不是更好?”
还以为姑娘想出的是怎样的好主意,原来是这样,晚照愕然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家姑娘毕竟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的,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艰难,还以为离开了柳家就能自由自在生活了。
“就这样?”晴空也有些愣住了。
“姑娘,事情可不像您想的那样简单。”晚照不得不给自家姑娘泼冷水:“就算浮云庵的庵主是个慈善的人,愿意帮助我们,可是您说的新生活是什么样子的?若是常伴青灯古佛,那根本就和柳家给安排的出路一个样子,若是您想着私底下离开浮云庵生活,那可就难了,不说别的,咱们几个全都是女的,安全上就成了问题,外面可是很乱的。”姑娘又长了这样一张容易惹是生非的脸。
空蝉也明白在外头生活艰难,不过却有着自己的想法,若是能够立个女户,自己自谋发展,未必就不能养活主仆三个,至于安全,先雇佣镖局行镖的,以后自己招收一些老实的仆人就是了。
晚照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坚决抵制自家姑娘的异想天开。没有个男人支撑着,女人想要安身立命那是何其艰难的事情!
到最后也没能说出个章程来,空蝉一手揉着眉角:“罢了,反正咱们离开是一定的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来吧,总不能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也的确是没什么好注意,两个丫头虽然不甘心,却毫无办法,就像姑娘说的那样,现在外面肯定已经被人看守起来了,她们根本就插翅难飞。
江雪燕把手里的字条放到蜡烛边,看着它被烛火烧干净,一双大大的杏眼里烛火明暗的跳跃着,带出几分阴霾。
柳氏,既然是不该出现在连胜卿生命里的,那就该按照命运安排消失才是,若是乱了她的章程,什么人都赔不起。
像是这样的大家闺秀,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对方又是位高权重的侯府,柳家为了保全自己,一定会弃卒保帅,柳空蝉定然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不过,最多不过是被送进庙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可是,这样还不够。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敲着桌子,不知道这一世,连胜卿是不是还像上一世一样对这个柳氏情深难忘,若是那样的话,只要柳氏还活着,他就不会放弃,贵妃就算恼恨于柳氏不识好歹,早晚也会败给自家弟弟的坚持上,就算是坏了名声只能为妾,可是靠着连胜卿的爱怜,却是足够跟正室相抗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