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前几日深雪到我呼衍部接回瞳瞳,短短两三日足够我们部署好一切,今日这种局面还满意吧。”他又补充道。
杨娃娃震惊得心胆俱裂,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原来,原来,他引她去呼衍氏部落的用意便在于此。
他早就计划好一切,让禺疆亲眼目睹她的背叛,看见她与他的合谋。
她望向似已崩溃的禺疆,他也望着自己,痛恨、冰寒的目光如箭射来,正中她的心脏,贯穿而过。他桀骜不驯地瞪着她,眼中浸染了绝望,那种锥心刺骨的绝望,撕裂了他的身、他的心,以及他曾经美好的一切、他对幸福的期待……
他疯狂地挣扎着,就像被困已久的猛兽,怒吼一声,拼了全力挣脱敌人的压制,然而,更多的人涌上来,对他拳打脚踢……
杨娃娃心痛如绞,悲伤弥漫在心间,在铺天盖地的绝望中,一道灵光击中她,她心中一动。
“呼衍揭儿,你不会放过单于,是不是?”她笑得嫣然而森冷,“既然今天他难逃一死,请你带我过去,让我和他告别一下。”
“告别?”呼衍揭儿疑虑道,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转变,为什么变得这么冷静。她太聪明,他绝不能掉以轻心,不能落入她的圈套。
“你担心我救他?我走路都走不稳,怎么救他?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她的眼梢掠起一抹嘲讽,清冷地笑,“过会儿我叫你抱紧我,你就要抱紧我,因为我要让他死心。”
呼衍揭儿揽紧她,清俊的眼眸染了过多的戾气而显得嗜血,“好!不过我告诉你,你想救他,绝无机会。”
杨娃娃仍然笑着,任由他抱着,一步步走向禺疆,仿佛走向万丈深渊
她的手探向他的腰身,悄然拔出一柄青铜短刀,藏进袖口。
须卜也刚气急败坏地叫道:“呼衍揭儿,你做什么?你不知道她诡计很多吗?”
呼衍揭儿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他。
杨娃娃的眼中只有禺疆,只有身受重伤的他,在心中对他说:不要绝望,不要悲伤,我不会让你死,一定不会……
禺疆感觉自己从千万丈雪峰上掉下来,身心无依,四肢撕裂,那种久违的痛令他无法承受。
呼衍揭儿和杨娃娃站在他身前,但是他觉得,他的雪,离他非常遥远,他无法碰触到她;她就在眼前,他却无法拥她入怀……
“放开她……”他挣扎着吼道。
“我就是不放开,你能怎么样?”呼衍揭儿挑衅地笑。
见他更紧地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顷刻间,禺疆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剩下的只是一具干枯的躯壳。是的,他不能怎么样,他无法抢回他的雪。
杨娃娃凄楚地看着他,柔弱无骨,火光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绽开朵朵嫣红,流红潋滟。
她知道,他已经认定了一个事实:她背叛了他!
无所谓了,只要他活着,他如何看待自己都无所谓了。
她取下骷髅链子,费力地放在他的掌心,哑声道:“请你为我保管,请你忘了我……”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禺疆的吼声振聋发聩,惊心动魄,撕裂了夜幕,随着夜风飘散,凄厉,孤绝。
“因为,你伤害了我。”她唯有这么说。
心如刀割。
双眸闪着泪光,可是她不能哭,不能让呼衍揭儿怀疑。
她面对呼衍揭儿,悄然摸出青铜短刀,对准自己的左肋下方,缓缓地笑,笑靥如花,柔,声款款地说道:“揭儿,抱紧我。”
这般温柔的话语,他第一次听她这么说,心驰神荡,情不自禁地搂紧她。
蓦然,他感觉到一个硬物硌在身上,突兀得令他心神一凛。
紧接着,他听见刀刃刺进血肉之躯的轻响,很清晰,清晰得让人崩溃……
她的唇逸出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痛呼,让他几欲成狂……
他看着她,她的脸庞闪着昏红的光影,影影绰绰;她的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冷得彻骨,冷得残忍;她纤长的黑睫轻轻的颤动,眸光冰寒。
“如果单于必须死……我也必须死……是你亲手杀死我的……是你……”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嗓音低哑。
“不……深雪,你不能死……”呼衍揭儿又震惊又悲痛,紧揽着她。
她竟然自尽!
她自尽的刀竟然是自己随身携带的短刀!
“雪……雪……”禺疆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就像一只被困多时、极力挣脱牢笼的野兽,被压制得死死的。
她的鲜血刺疼了他的眼,她的举动撕裂了他的心,他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更不知道雪为什么这么做。
一切都静止了!
夜色深重,万籁俱静,一点轻微的声响也无!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耳中嗡嗡地响,那双染血的眼眸只有倒在呼衍揭儿怀中的雪,她很虚弱,她不停地流血,她是不是快死了?
**哎哟,这可肿么办?
☆、【14】心力交瘁
红艳的热血使得大红嫁衣更为暗红,她面色苍白,那柄短刀刺入她单薄的身躯……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呼衍揭儿声嘶力竭地问,怎么也无法相信,她竟然为了禺疆而伤害自己,为了救禺疆宁愿自尽,而且是借自己之力自尽,他怎么也无法接受……
杨娃娃倒在他的臂弯里,淡淡地笑,“我死了……你与单于不必……再争……如果他死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永远记得……是你害死他的……我不会原谅你……”
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这一幕,挛鞮氏部落最美丽、最亲切的阏氏,与呼衍氏部落单于合谋,背叛了单于;出乎意料的是,阏氏竟然在呼衍揭儿的怀中自尽,血溅当场,让人嘘唏不已。
“放开我……放开我……”禺疆桀骜不驯地叫着,状若疯狂——雪要死了么?即使快死了,她也要死在自己怀里,而不是呼衍揭儿的怀里。
“你闭嘴!”呼衍揭儿瞪他一眼,心疼地看着她,痛声道,“你不能死,我一定不让你死!”
他抚触着她微蹙的眉,沉痛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变成这样?哪里错了?是禺疆吗?还是自己?
如果他没有与丘林氏、须卜氏合谋,如果她不是被自己逼得没有办法,她不会选择自尽。
说到底,是因为自己,她才选择走上绝路。
不!是因为禺疆,她才会自尽!
这都是禺疆的错,如果禺疆死了,她就会完全属于自己,她会得到幸福!
杨娃娃流血过多,虚弱得昏迷了,惨白的脸庞在火光辉照下白得惊人。
呼衍揭儿抱起她,冷声下令:“即刻杀了他!”
无论如何,他最大的敌人,禺疆,一定要从草原上消失。
禺疆狂乱地挣扎着,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呼衍揭儿,放开她,我叫你放开她……”
“全部都不许动,否则,我的箭不长眼!”
寂静中,突兀地传来一道声音,颇有气势。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百来铁骑一字排开,举弓搭箭,重重黑影,阵仗浩荡,颇为惊人。
为首的,正是寒漠部落大将约拿,以及收养小禺疆的无敏。
呼衍揭儿心神一震,暗自思忖着这百来铁骑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此?为什么无声无息地凭空而降?
防守挛鞮氏部落议事大帐的护卫,参与酒宴的人都绵软无力,完好无损的人也早已被制服,这百来铁骑又是什么人?
太可怕了!
呼衍氏、丘林氏和须卜氏担心惹人怀疑,只带了一百铁骑前来恭贺,一半铁骑在广场四周巡视,一半在喜宴一侧候命,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百来铁骑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而降,由此看来,巡视的铁骑已遭到他们的伏击。
禺疆多处受伤,流血过多,强撑着不倒下来。他微牵唇角,黑眸如鹰,犀利如刀,嗜血如兽。约拿来得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上天注定他命不该绝,注定他会扭转乾坤。
“你以为我会怕你?”呼衍揭儿讥笑道,横抱着受伤的杨娃娃,看着约拿下马朝自己走过来,冷酷道,“假如不想你们的单于死,你最好不要过来!”
刀架在禺疆的脖颈,一道细细的血痕立即出现。
约拿迫不得已地站住,担心单于有性命之忧,不敢再上前。
无敏坐在马上,隐没在夜色中的眼睛闪烁着精锐的芒色,“放了他!”
丘林基泰见情势不妙,悄悄移步,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禺疆。
突然,一支冷箭疾速射来,正中他的右臂,他惊得止步。
“都说了不许动,这可怪不得我。”无敏笑眯眯道。
“咻”的一声,利箭飞射出去,紧接着又是一声锐响,押着禺疆的二人应声倒地。
他年轻的时候,是寒漠部落骁勇善战的猛将,射技一流,闻名草原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