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者,便是受人崇拜的英雄;输者,即刻沦为部民谈笑的对象。
杨娃娃凝神观战,眉心紧蹙,一刻都不敢放松,心悬得老高。
不过,她相信他一定会赢。
爱宁儿也紧张地观战,心随着禺疆的战况而忽起忽落。
立脱一次次地叫好,不停地击掌。
突然,杨娃娃看见冰溶面色大变,美眸中惧色分明。
杨娃娃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心中一跳:黑丝绒般的夜幕下,一抹白色幽魂飘忽地站在人群中,雪白长发,惨白的脸,纯白的衣袍,唯有一双眼睛是黑色的。
在夜晚看见一身白的诡异女子,比在白日看见还要恐怖。
女巫!乌丝!
她又来吓冰溶吗?她不怕被人看见吗?
衣角撕裂,一小片绸布缓缓飘落。
萨北张狂地大笑,得意道:“禺疆,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回北地,待在北地当你的大英雄,回来做什么?”
一阵阵的喝彩声轰然炸响,在北风肆虐的夜幕下激荡。
冰溶似笑非笑,始终不发一言。
禺疆目光如炬,陡然翻转刀身,直直砍向萨北,一连数刀,劲道如海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逼得萨北节节败退,冷汗涔涔。
萨北站立不稳,左臂暴露,立时,禺疆的刀锋在他左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萨北眼睛充血,被那伤口激怒,疯狂地砍杀,锐不可挡,威猛如虎。
禺疆一一挡下敌人的连环杀招,冷峻的眼中杀气涌动,眼见敌人再次猛攻而来,他突然向右翻转身体,迅疾如鬼魅。下一刻,他快速出击,刀尖逼向敌人的头颅。
萨北还未看清禺疆快速转身的身法,项上头颅已经飞掠而起。
左大将萨北的头颅,在部民惊异的目光中滚落在地,充血的眼睛瞪得很圆,不甘心地睁着。
禺疆站立如山,眼中戾气未散。手中的宝刀向下垂着,热血沿着刀锋流下,渗入草地。
萨北的无头躯体,缓缓地倒在地上。
火光明耀,夜风寒凉,所有人看着萨北被禺疆杀了,惊得愣住了。
杨娃娃也很震惊,他当场杀了左大将萨北,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原以为,他只是和萨北比划一下拳脚功夫,不见血腥。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杀萨北?
萨北是左大将,挛鞮氏部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脑人物,为什么杀他?杀他有什么好处?
他想取代萨北,成为左大将?
她知道,匈奴人以左为尊,位尊权重,可是,这样杀人不是太鲁莽了吗?部民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他的哥哥立脱,痛失一员猛将,又会如何?
杨娃娃看向禺疆,他无悲无喜,瞧不出丝毫情绪。
他站在中央,天生般傲视群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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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脱惊愕,冰溶更是惊愕,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
部民开始交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
突然,冰溶奔过去,抱住萨北的身躯,哽咽着叫道:“大哥,大哥,大哥……”
杨娃娃惊诧极了,大哥?冰溶和萨北是兄妹?
禺疆应该知道萨北与冰溶的关系,为什么杀萨北?
冰溶站起身,面向部民,怒指禺疆,“他害死老单于,今晚又杀死我哥哥,也许明日他还会杀死我们尊敬的单于,大伙儿说,这种残忍、冷酷的人,能让他待在我们部落吗?”
鸦雀无声,无人回应。
北风呼啸,似在嘲笑,又似悲声呜咽。
冰溶啪啪啪的三声,脆声叫唤,却铿锵得坚决,“来人,把他押下。”
登时,七八个勇士逼向禺疆,团团围住他,明刀晃晃。
如此看来,她早有准备。
“溶溶,你做什么?”立脱惊怒道,对勇士们下令,“退下!”
“拿下!”冰溶厉声命令勇士,一双桃花眼布满了杀气。
“溶溶,不能这么做……”立脱试图说服她。
爱宁儿惊呆了,不明白阿妈为什么非要拿下叔叔。
全场寂静,只有呼啸的风声。
禺疆黑眸凛凛,目光如刀,手中的宝刀寒芒闪烁。
心中似有悲伤弥漫开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待他?她是他的阿妈啊……从小到大,为什么她一直不喜欢他,甚至要他死?他真的不明白……
既然她这么恨他,要他的命,那么,他也不必顾忌什么。
八个勇士包围着禺疆,即刻开战,杨娃娃看明白了,冰溶在部落有威信。
禺疆一朝回来,冰溶不会手软,今夜,一定会置他于死地。
“慢着!”寂静中响起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
杨娃娃站起身,走到前面,淡漠地扫视全场。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瘦小的男子身上,部民们纷纷猜测他的意图。
冰溶心中疑惑,这人好像是禺疆的护卫,不知他想做什么?
禺疆不解地看着她,望进她的眼眸深处。
“十八年前,老单于怎么死的,有谁知道?”杨娃娃问,环视众人,眸光清冷。
“老单于就是被这个兔崽子毒死的。”部民中有人道。
“害死老单于,不得好死。”
“老单于那么喜欢、疼爱他,他下毒害死老单于,这种心肠歹毒的人,我们要杀了他,为老单于报仇,兄弟们,我们一起上,砍死他!”
“砍死他!砍死他!砍死他!”
火光中,几个部民们大声叫嚣,愤愤不平。
这几个人有点可疑,也许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冰溶容光淡定,立脱有些着急,不知所措。
禺疆的脸膛越来越暗,黑眸如渊,令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杨娃娃知道,他必定很难受,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大家都说他下毒害死老单于,那么,是谁亲眼目睹?他又是如何毒死老单于?”她扬声道,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
“反正,大伙儿都是这么说的。”有人道。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谁亲眼目睹,请站出来!用的什么毒药,请说出来!你们不是想翻旧帐吗?想翻旧账,就站在这里,说给大家听!”杨娃娃厉声道,个子娇小却有着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势。
她端起爱宁儿送来的羊羔蘑菇汤,道:“这是居次为我们单于准备的羊羔蘑菇汤,这汤鲜美可口,我相信各位都吃过。”
接着,她对真儿使了一个眼色。
爱宁儿羞赧地低头,面腮薄红。
真儿端过羊羔蘑菇汤,在阏氏的示意下,端到部民的面前,一一看过。
冰溶蹙眉沉思,猜不透这个瘦小的男子意欲何为。
杨娃娃看一眼禺疆,继续道:“这锅蘑菇汤味道鲜美,不过,各位是否发现,那些花花绿绿的蘑菇不能吃,一旦误食就会中毒身亡。”
停顿片刻,她说出一句极具爆炸性的话,“十八年前,你们的老单于就是吃了这种有毒的蘑菇汤才中毒身亡。”
在场所有人,无不震骇。
爱宁儿震惊得面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冰溶。
“老单于就是喝了这种蘑菇汤中毒死的吗?”
“对,就是这个兔崽子让老单于吃有毒的蘑菇汤。”
“不是,老单于喝了一碗黑色的汤药才中毒死的。”
“是黑色的汤药,几年前,我听黑色陌无意中说起的。”
“大家别听这个小子瞎说,他是禺疆的人,肯定帮他说话。”
冰溶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这个臭小子想跟我斗,还嫩着呢。
禺疆只觉得冷,好像坐在冰天雪地中,寒气刺骨。
她究竟想做什么?揭露十八年前的阴谋?可是,他不想她有事,不想她陷入险境。
杨娃娃淡淡一笑,“到底是有毒的蘑菇汤,还是黑色的汤药,只有下毒的人才知道,大伙儿说,是不是?”
话落,她望向禺疆,以目光抚慰他不解、躁动的心。
“兔崽子,快说,你如何毒死老单于的?”
“再不说立即把你砍了!”
“你们给我闭嘴!”杨娃娃怒指他们,厉声喝道。
那几个身份可疑的人想立即反驳,却慑于她杀气腾腾的目光,不再叫嚣。
她严肃道:“我们单于跟我说过,十八年前,老单于有点饿了,单于就端了一碗羊羔蘑菇汤给老单于吃。尊敬的单于,是不是这样的?”
她看向禺疆,清亮的双眸意有所指地轻眨。
“请各位想想,一个十二岁的男孩,会骑马射箭,会打猎摔跤,会到山上采摘蘑菇,会烧火做饭吗?会做出香喷喷的羊羔蘑菇汤吗?谁家孩子会做饭,请站出来!”声音铿锵有力,不怒自威。
无人站出来,无人说话。
她知道,草原民族的男儿从小就跟着父兄骑马射箭打猎,大多数不会做女子会做的事,即使有,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不过,在场的孩子即使是会做饭,也不会站出来承认,因为,那是对身为男子汉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