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没听过‘水清则无鱼’吗?”水流觞用一副“你是白痴啊?”的语气反问。
玲珑瞪了他一眼:“那你会钓鱼吗?”
“当然会。西北大营后头就有条小河。我闲了,经常去那儿钓鱼。”
玲珑扁扁嘴,环顾了下四周:“这船哪儿来的?”
“我的。”
“你就不能弄个大点的船?”
“你不觉得小船比大船雅致?”
“不觉得,我只知道大船比小船结实。”
“没欣赏水平!”
玲珑瞪了他一眼。水流觞笑盈盈地问:“你弟弟要去南边?”
“嗯。他说要出去游学一年,再回来考试。我想想也好,早点出去闯一闯,能多增加点阅历。”
“他已经进学了?”
“他都十三了。当然进学了!”
“参加乡试了吗?”
“明年回来参加。”
水流觞默然地点点头,顿了顿,笑道:“你们姐弟关系挺不错的。”
“你也有个姐姐吧?”
“是啊。”水流觞的唇角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我进军营之前,我姐姐比你还啰嗦。”
“你这次是打算久留京城,不再回军营了?”
“不是。这次是战事已停,姐姐又要大婚了,所以我才回来的。等姐姐的婚事结束,我就得回去了。”
玲珑点点头,顿了顿。问:“听说你也要选妃了?”
水流觞的手颤了颤,有点尴尬地笑道:“你知道的还真多。”
“是凤谣说的。她说你打算娶云梦甜。”
“怎么,你不喜欢我娶她?”水流觞挑眉,吟吟笑问。
“你娶谁关我什么事啊!”玲珑努力地将心中的那点不悦压制下去,淡淡地说。
水流觞笑了笑。停了一会儿,毫不避讳地道:“我现在必须要拉拢自己的势力,才能保证自己活下去。”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玲珑听在耳朵里,心却有些沉重。沉默了一阵,突然疑惑地问:“云丞相不是你舅舅吗?为什么还要拉拢?难道他会放弃你这个亲外甥,改为帮助别人?”
水流觞的嘴唇抿了抿。冷笑:
“舅舅又怎样?连娘都不在了。况且,舅舅那个人我到现在也无法完全看透,他是个奇怪的人。”
玲珑不解地望着他,总觉得他的话像是说了一半,可他却陷入了沉默。顿了顿,她问:“所以你注定了要娶很多人?”
“娶只能有一个,但纳却可以有很多人。”他严谨地回答。
玲珑双眸微眯:“你现在的王府后院里有女人吗?”
“有。”他干脆地回答。玲珑嘴角一抽,种马!
水流觞却接着说:“她们都是各方势力送过来的,或是押的筹码,或是来监视的奸细。我把她们锁在后院,只要不闹得太厉害,我会好吃好喝地供着。”
玲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有些迷惑,这算什么?辩解自己不是种马?
“那她们要是闹得很厉害怎么办?”
水流觞唇角一勾,眼里爆出一缕寒芒,冷凝的三个字在唇瓣间吐出:“杀无赦!”
玲珑的眉开始抽,用得着用这种口气说吗?吓唬她?
水流觞望着她诡异的表情,露出一抹懒洋洋的笑意,其中又带了那么点僵硬:“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没有。”玲珑摇摇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水流觞眉一扬,眼底划过一丝赞赏。玲珑又问:“那你喜欢云梦甜吗?”
水流觞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道:“还行吧。比起她,我更喜欢你。”
玲珑微怔,紧接着心咚地一声,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再然后,一股麻痹感从心脏直接通向指尖。她的脸腾地红了。
水流觞望着她的表情从呆滞,再到震惊,再到脸红,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哈哈大笑。
玲珑听见了笑声,这才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脸顿时变得更红,瞪着他大笑的模样,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神经病!”
水流觞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摇摇手指,说:“我是说真的,像你这种女人,基本上不容易嫁出去。不如我做件好事,迎你进幽王府当侧妃好了。”
他笑吟吟的,一副施恩的嘴脸,让玲珑气得七窍生烟。愤怒地吐出一个字:“滚!”
“怎么,你不想当王妃?”水流觞笑问。
“我干吗要想当王妃?”她咬着牙根问。
“进宫和进王府是所有女人的梦想,你肯定不会想嫁给我父皇那个老头子,那就只能选我了。”他理所当然地道。
玲珑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的性格居然还有这么恶劣的一面!
“那些女人都是想要荣华富贵,你看我像是缺钱吗?”
水流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难怪你嫁不出去!”
“你才嫁不出去!你全家都嫁不出去!”玲珑愤怒地吼道。
“我本来就不用嫁,我是娶的。不过我那些妹妹就惨了,好端端的。却被你给诅咒了。要是她们真当了老姑婆,我一定会把她们送到你家。让你来养。”水流觞摇头,遗憾地叹息。
玲珑的太阳穴上已经凸起了十字,这是什么人啊!
水流觞晃动了两下鱼竿,突然问:“哎。你有心上人吗?”
玲珑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他转过头,看着她,露出一个很完美,在她看来却很恶劣的笑容。问:“该不会你喜欢的男人不喜欢你吧?”
玲珑满头黑线,想也没想地叫道:“呸!老娘根本就没有喜欢的男人!”
“哦!”他一本正经地转过头去,继续钓鱼。仿佛刚刚的话不是他问的。
玲珑疑惑地看着他,过了一阵,他还是不说话,像个雕像似的僵在那里,她憋不住,只好开口问:“哎,我说你……”
“嘘!”他却用这一声打断了她。
玲珑身子一顿,狐疑地以为,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然他干吗那么紧张?
连带着,她也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哪知道,忽然,他将钓竿往上一提,一条肥硕的大青鱼被他甩了上来,在甲板上苦逼地跳来跳去。
“哈哈!抓住了!”水流觞一跃而去,抓住那只鱼扔进一个空桶里,盖上盖子。
玲珑无语地看着他,发现她是白痴,他比自己还像白痴!今天的他可是颠覆了他在她心里的一贯形象,让她想想:初次见面他冷得像冰,那是因为他娘死了;再次见面,他被追杀。好吧,其实那次,他隐藏在冷酷下的白痴相就已经暴露出来了;第三次,又被追杀,所以他有些颓然。
这次,他根本就是脑袋被门挤了,难道是因为前些日子他把一批对手成功拉下马,所以欢喜傻了?
望着他欢乐地坐在小板凳上,重新钓鱼,她嘴角抽搐,这家伙还挺多面性的!
大半天过去,只钓了四条鱼。
水流觞从舱室里取出一只长方形的炭盆,点燃里头的碳,再在上头铺一层铁丝网,然后将撒了调料的鱼放在炭火上烤。
过了一阵,一股炭烧鱼肉的香味扑鼻而来,混合着浅浅的作料香。玲珑拿起来咬了一口,嗯!外焦里嫩!
她赞赏地看了水流觞一眼:“不错嘛!好吃!”
水流觞望着她满足的吃相,忽然觉得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填充了,感觉暖暖的,不禁也温柔一笑。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咔嚓”一声,天空中劈出了一道闪电。紧接着又听哗地一声,大暴雨从头顶直浇下来,势如瓢泼。
这场雨来得太突然,把两人全吓了一跳。水流觞先回过神,忙抓起炭炉上的鱼,说:“快!进里头去!”
玲珑早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跑进了舱室,让水流觞嘴角一抽,跟着进去。舱室太小,并没有门,他将一道厚竹帘放下来暂且挡挡雨。
玲珑已经坐在椅子上擦衣服,水流觞坐到软榻上,也用干布巾擦了擦,随手支起窗子瞧了瞧,外头大雨如注,急忙放下,惋惜地叹道:“好好的,怎么下起雨来了!”
他忘了今天本来就阴天。
玲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说我不来,你非绑我来!就知道跟你呆着准没好事,吃个烤鱼都能遇着下雨!”
水流觞不悦地盯着她:“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玲珑瞅了他一眼,假笑道:“行啊!其实您今天不是来烤鱼的,是来呼风唤雨的对吧,我简直太佩服您的法力无边了!”
水流觞哼了一声:“嘴这么毒,难怪嫁不出去!”
玲珑白了他一眼:“这种天气,我本应该好好地呆在家里,听听曲喝喝茶,你却把我拉来受罪!到底谁更毒!”
水流觞嘲讽:“你会弹曲儿?”
“我家小茹会!”
水流觞哼了一声:“不就是听曲喝茶嘛,茶你自己泡,曲我给你吹!”说罢,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一只埙,开始呜呜咽咽地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