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吧,荷丫头不是那样人……”简老爷子一直垂着头听几人分辩,这时候忽然出了声,只是无甚底气。
简兴旺挠了挠头,也呵呵笑着道:“是,我也这么觉得,人县太爷的公子,送点东西也没啥大不了,咱犯不着如临大敌似的。你说是吧媳妇?”
他一边说,一边撞了撞韦氏的胳膊。
“嗯……”韦氏低低应了一声。
林初荷朝他们瞅了一眼,心内感激之余,又觉得有几分悲凉。
帮她说话的这几人,全都是老实巴交的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只要谭氏叉着腰嚎上一两声,立马就会变成乖顺的小绵羊,哆嗦着不敢再则一声。基本上,他们帮不了什么忙,说出来的话,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行了行了,咱不过就是早早儿地把话说开了,让荷丫头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就算你自己没有别的心思,让人误会了,总归不大好。”简阿贵干笑了两声,故作轻松地道,“我瞅着荷丫头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孩子,话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吃饭吃饭,哎呀,这两天也没咋好好吃东西,可把我馋坏了!”
谭氏可能也知道这事儿想要挑林初荷的理儿,并不那么容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拉开门走出去,径直去了厨房。众人都逐渐散了,只有简如意仿佛不大甘心,还在絮絮叨叨地对简阿贵道:“爹,这就完了?当初你把我骂的跟啥似的,咋轮到荷丫头,这么轻描淡写几句话就了事?你也忒偏心了,我才是你亲闺女啊!”
“你给我滚吧你,别找我骂你!你跟荷丫头的情况能一样吗,你干的那叫人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啥,你不就打算早早地给荷丫头定了罪,自己就轻松了?我明告诉你简如意,你脑袋上那顶臭帽子,是永远也别想摘下来了!”简阿贵恨恨撂下这句话,背着手也出去了。
简如意冲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回头又恨恨瞪了瞪林初荷,扭扭哒哒地快步走出去,回了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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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这一晚上,全家人再没有议论过这个话题,晚饭之后,林初荷将熬好的药送到简吉祥房里,就见他立在大开的窗边上朝外张望,衣裳被夜风吹得腾腾往上翻。
她连忙走过去将窗子关了,回头带着点责备地道:“哥,虽说现在入了夏,但你自己个儿的身子,你比谁都清楚。这风这么大,回头再把你吹出个好歹儿来,之前咱在朱大夫那儿跑了那么多趟,使了那么多钱,不都打水漂了?”
简吉祥看她一眼,从胸臆中呼出一口长气,勉强笑笑道:“不碍事,那风里头都带着热乎气,一点不觉得凉。”
“过来把药喝了。”林初荷就把药碗往桌上一顿,招手叫他过来,停了停,笑着道:“吃饭那会儿你就不咋说话,这会子就站在风口上,我估摸着,你心里还是没把那事儿搁下吧?咋的,你也不相信我,当我是傻子?咱连县衙门朝哪边儿开都不知道,巴巴儿地凑上去有啥意思?”
“不是,我没那么想。”简吉祥认真地摆了摆手,“我就是觉得,我娘把你买回咱家,虽说是为了多个人照顾我,也给家里家外帮帮手,却也耽误了你。你人机灵,长得也好,现在年龄小,恐怕还不觉得,等再大些你就知道,我娘这么做,生生地把你的后路全给断了。你这辈子就只能守着我这么个病秧子,要是遇上别的好人家,譬如说那乔公子,那也是……”
“行了,还没个完!”林初荷瞪他道,“我自己往后该咋走,会是个啥情况,那谁都说不清楚。你一直也没亏待过我,咱爹今天虽然对我有所怀疑,平常却没少明里暗里地护着我,还有大哥、大嫂,咱爷和宝儿……我又不是白眼狼,谁对我好,我心里有数。这些事咱就别再提了,眼下还是好好儿将酒坊的事情做好是正理。咱家日子要是过好了,那不比啥都强?”
简吉祥心里一软,顺着她“嗯”了一声,忽又想起一事,眉头又皱了起来:“对了,说到酒坊,还真有个麻烦,我本想明天去酒坊,叫了顾老头一起跟你说道说道,不过我这心里头,咋都觉得不大安生。”
“啥事?”林初荷见他神色严肃,心中不自觉地就是一凛,忙道,“哥你赶紧说。”
“我就是觉得奇怪。按理说,到了春夏,无论山上还是村里,各种水源应该会变得更加丰沛才是。可今儿下午小六子上山取水,回来告诉我,山上那眼活泉,水流越来越细,看着,倒像是要干涸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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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第136章惊弓之鸟
正文 第137章挖山
第137章挖山
“唔?”林初荷吃了一惊,立刻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哥你给我细说说。”
简吉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的脸色,搔着后脑勺道:“其实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顾老头也不过在我面前提了一句,说山上那眼活泉水流越来越小,看着让人有点担心。我估摸着他觉得我是个做不了主的,也没跟我商量个对策啥的,只说等你回来。”
他这话说得可有点酸不溜丢的,然而此时此刻,林初荷压根儿顾不上给两句好听的哄哄他,自顾自低下头思度了片刻,纳罕道:“这应该不能够啊,我发现那眼泉水的时候,它是从乱石头堆里呲出来的,明摆着泉眼在地下较深的地方,是活水,最近天气这么好,该是涨水的时候才对,怎么会……哥,要不咱上山瞅瞅?”
“你看,我就说不该这会子告诉你,弄得你听风就是雨地坐不住。”简吉祥见她真个转身想往外跑,连忙一把拽住她,“这都啥时候了,外头黑得连人都看不清,入了夏,山里头野物也多,现在跑去,遇上点啥麻烦咋办?这件事我原本也没弄得太明白,依我看,现在你还是赶紧回屋去歇着,明儿跟顾老头见了面再说。”
林初荷还不死心,张了张嘴想说话,被他一股脑地拉到东厢房门口推了进去:“啥都别说了,赶了一天的路,你还不嫌累吗?老实儿睡觉,我可不陪着你疯!”
语毕,不由分说带上了门,自己也回屋去了。
林初荷想想,眼下上山,的确也是不大靠谱,只得又开了门去厨房草草洗漱了,爬上床。
这一晚,她便睡得很不好。脑子里一忽儿是那山泉水的事,一忽儿又想起今儿无端端挨的这一场责骂。
那乔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自然丝毫亦不明白,不过这简家人的态度,却实在再清楚不过。自打简如意的事情之后,这全家人,都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给吓得魂不附体。
纵是庄户人家,对自己的名声,也依旧是十分在意的。如今和钱里正一家的关系始终不尴不尬,谭氏和简阿贵一直也在为此而发愁,若还招惹上县太爷的公子哥儿,闯出祸事来,那就擎等着姓简的一户成为整个小叶村的笑柄吧!
不过,真要说起来,莫非谭氏和简阿贵还真以为自己的名声很好?谭氏早就在村里落下了一个母老虎的名声,而简阿贵,别看他现在像个人似的,从前,那些个逛窑子、瞎花钱、不顾家的腌臜事情却也没少干,“简老闲”这个诨名,可不是白叫的!
村里人给他们脸,不会当着他们的面议论,但十有八九,这一家人就是小叶村茶余饭后的一个八卦大话题。自个儿身上都一片污糟邋遢,教训起儿子闺女和买回来的童养媳,倒还大言不惭!
林初荷脑袋里翻来覆去想着这些事儿,直到下半夜,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日一大早,天才刚亮,她便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张罗着做了早饭,扒拉了两口,也不等简吉祥,一口气跑到隔壁酒坊开了门,坐在院子里。
等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顾老头才从门外慢慢悠悠地晃进来,抬眼看见院子里坐了一个人,着实给唬了一跳,待得瞧清楚那人是林初荷,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不怪他胆小,酒坊的大门钥匙每个伙计都有,但库房和酒窖的钥匙,除了谭氏,便只有顾老头手里握着一套。自从家里买了地,谭氏就把钥匙全都给了林初荷,但一般来说,早晨还是由顾老头来开门,他也一向是到得最早的一个。
冷不丁看见场子里有人,库房门又大开着,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遭了贼,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笑着搭讪道:“荷丫头,我差点被你给吓死啊!你昨儿个回来的?这么早上酒坊来干啥?”
林初荷早已几步走到他面前,尽量平静地问道:“顾叔,山上那眼活泉到底是咋回事?”
“哦,二小子告诉你了吧?”顾老头恍然大悟,点点头道,“这事儿是有点棘手,我估摸着你听说了,肯定就得着急。”
“我哥三两句话就带了过去,你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林初荷就道。
“其实也没啥可说的,本身就是几句话的事。”顾老头沉吟着道,“昨儿个小六子和老曾上山取水,两个时辰都没回来。我心里直犯嘀咕,又担心他们出了啥事,又怕是小六子拐着老曾打哪儿玩去了,正想打发庞小四上山瞅瞅,他俩就抬着水缸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