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孟大夫常说医者父母心,你这个当老婆的,可不要坏了他的名声啊!”王顺也帮腔道。
那孟大夫呆在内堂里,村中百姓的呐喊声一阵阵传进他耳朵里,他就算脸皮再厚,这时候也觉得屁股底下好像针扎似的坐不住。他也知道自己的媳妇儿是决计处理不了这类事端的,左右无法,只得缓缓走了出来。
他这一露面,王顺立刻迎了上去:“孟大夫,你身子骨到底儿咋样,还能不能去瞧瞧简老闲?看荷丫头急成这样,怕是病的不轻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要是有力气的,你就随她走一趟吧,行不?他家又不会亏欠你的诊金!”
罗永昌抬起眼睛,目光锐利地在孟大夫身上扫视了一遍,脸上笑嘻嘻地道:“叔,咱两家就住隔壁,你生病了,我们竟一点也不知道,也没上门问候你一声,真是对不起呀!”
孟大夫脸上有些发烫,用手掩住嘴巴,吭吭哧哧咳了两声,刻意哑着嗓子道:“我也就是受了点风寒,没大碍,罗家小子,劳你挂心了。”
说着,他脸色一变,就看向林初荷道:“荷丫头,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你跑出来冲着大家伙儿哭,是怎么个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把你咋地了呢!传了出去,人家会怎么议论我,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孟大夫,你不仅医术高,还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好人,这一点,全村的人都看在眼里的。”林初荷委屈地道,“我只是个小孩子,听见说你也病了,不能帮我爹看诊,我能不着急吗?我隐约听见你和胡大娘在屋里说‘镇上’、‘神医’啥的……你想想,去镇上这一来一回,得花多少时间?还不知我爹能不能等得呢!”
她这一番话,好像是在道歉,什么也没说出来,但其中的关键字,譬如说“镇上”什么的,围观群众可都听了个门儿清,心中纷纷有了数。王顺就揣着袖子打着哈哈道:“孟大夫,我是个粗人,说错了话,你可千万别跟我计较。我琢磨着,你该不会是因为简家二小子去镇上治病,累得你失了一笔肥油生意,心里记恨上人家了吧?不少字”
“放你的……”孟大夫勃然大怒,强自压下火气道,“我孟汝良可是那种人?”
“是啊王叔,你别瞎琢磨,孟大夫,他可是天底下第一号大好人哪,怎么可能见死不救?”林初荷也在旁道。
孟大夫被她噎了一句,半天没缓过劲儿来,隔了许久,才一跺脚,气哼哼地道:“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我今儿就算挣命吧,这就跟你去你家!”
罗永昌微微一笑道:“孟叔,你这身子骨能行吗?我估摸着,简老闲那病可能挺严重,不能敷衍哪!”
“罗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林初荷忙扭头道,“孟大夫医术好,人品纯良,怎会胡来?咱村里的人都看着呢,他怎么会做那种败坏自己名声的事?”
她说着就上前去拉住孟大夫的胳膊,破涕为笑道:“孟大夫,咱这就走吧。”
=========
三更~
第107章炎凉
正文 第108章敞开了说
第108章敞开了说
孟大夫终究是随着林初荷一起去了简家,只是由头到尾,那脸色一直是僵着的,十分不好看。对于简阿贵的病,他倒没敢敷衍,仔仔细细地诊了脉,也说是怒极攻心所致,好在简阿贵身子底儿还不错,好好养养,应当不会落下病根。给开了个药方,收了诊金,自顾自扭头便走。
简兴旺将孟大夫送了出去,顺便上王顺的药材铺拿药,林初荷进正屋瞧了一回,见简阿贵迷迷瞪瞪地又睡了过去,便将今日在孟大夫那儿发生的事情跟谭氏叙述了一遍。
“……我吧,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末了,她垂着头小声道,“只是那孟大夫摆明了是因为我哥的事记恨上了咱家,打定了主意,生死不理。我也实在是着急了,才闹了这么一出儿,想必今后,他肯定更得处处拿捏着咱们。”
“咱姓简的一户,如今结的仇还少么?”谭氏就冷冷地笑了一声,“钱里正是一件,季先生也是一件,多他孟大夫一个,也不过虱子多了不痒。不管咋说,你今儿总算是把他给拖了来,也怪不得你,只求老天爷保佑咱家人健健康康的,可别再有个病啊灾啥的了。”
林初荷默默地点点头:“娘,依着我说,这孟大夫往后是靠不住的了,咱还是得想法儿在附近的村儿里再另寻摸一个大夫。别的不论,再过几个月,我大嫂可就该生了。虽说这是稳婆的活计,但为了以防万一,咱也该提前做点准备,省得到时候抓瞎。”
谭氏疲惫地挥了挥手:“过些日子再说吧……咱家最近的糟心事一嘟噜连着一嘟噜,且顾不上她哪!好在咱家的秧子栽得差不多了,趁着这阵儿你爹养病,我也在家躲两天。我是真怕出去见着姓钱家的人哪!也不知钱大海能不能把谎给圆过去,我自个儿的闺女干出这种事,人家背地里,不冲着咱家祖坟吐唾沫星子才怪,唉……”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何故,林初荷忽然发觉,这一贯风风火火的凶婆子,仿佛一夜之间,什么心气儿都没了。
……
没两天的功夫,村里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简如意失踪的那天晚上,钱大海在家挨了一顿痛打。
听到这个消息,谭氏更是有如秋之寒蝉,借口照顾简阿贵,整天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如意又被她三令五申地禁了足,成日关在东厢房里,不许她多走动一步。这样一来,地里的活计,就全落在了简兴旺一个人的身上。
简老爷子看不过眼,扛着锄头也一起下了地。林初荷跑去帮了两天忙,悲哀地发现,论脑子,简家人谁也拼不过她,但要论这种地,她压根儿就是个帮倒忙的。
简老爷子和简兴旺手脚勤,动作快,跟他们相比,林初荷基本上是个手残。她在前面栽一茬秧,弄得歪歪扭扭松松散散,简兴旺还得跟在她身后拾掇烂摊子,实在看不过眼,就要彻底返工。幸好这家中的水稻苗不剩下多少,勉强挨过这两日,老孙家又肯帮忙照管,她这才算是撂下挑子,开始专心料理酒坊里的事。
这日晌午过后,林初荷在家吃了午饭,就从简家小院里走出来。
进了四月,天气开始彻底转暖,泥巴道旁种的柳树,过年那阵儿才刚刚抽新条儿,这会子,树梢上已经冒出了一小朵一小朵嫩黄的花苞,迎着春风俏生生地摆动。
这几天,简家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无论是简吉祥和简兴旺,轻易都不肯多说一句话,就连简元宝也沉默了许多。自那闷得人发慌的院子里走出来,抽冷子撞上一眼绿意,令人心里头飒然一爽,林初荷免不得就立在柳树下,仰着脑袋多看了两眼。
不远处有人仿佛是偶然经过,略有些迟疑地叫了她一声:“初荷。”
“哎!”林初荷就转过身,混没在意地点点头应道,“小乐哥。”打过招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柳树上,忽然之间,脑子里一个激灵,觉得有点不对劲。
咦,钱里正家住在村东,这钱小乐怎么跑到村西头来了?不行,不能让他跑了!
其实钱小乐也根本没有要跑的意思,他仍然站在不远处,定定望着林初荷,欲言又止,似是有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初荷一个箭步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气势汹汹道:“钱小乐你不是要上学吗,咋跑这儿来了?正好,我有话要问你!”
“放……放农忙假了,何事?”钱小乐缩了缩脖子。
“你跟我过来。”林初荷左右看了看,将他拉到一个僻静处,压低了嗓子,凶巴巴第道,“小乐哥,你犯了错误,你自个儿知道不?”
“大概……知道那么一点儿。”钱小乐偷眼瞅她,紧接着又连连摆手道,“可是,我真不是故意的呀!”
“你还有嘴说哪!”林初荷瞪他一眼,“我大姐和季先生的亲事,是你明里暗里撺掇的吧?你说你好好儿的,干啥非得招惹你自个儿的先生?这可好,亲事也黄了,惹得大家都不高兴,我爹还为这个病了一场,都是你害的!”
“初荷,我真不是有意的。”钱小乐扁了扁嘴,依旧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只是表情多少有些心虚,“你若因此怨我,我也不敢说一个不字,在这里,我给你赔不是了!”
说着,便冲着林初荷深深地做了个揖。
林初荷长叹一声:“唉……小乐哥,你对我家宝那么好,我也不是不讲理的,可是,这事你实在办得欠考虑,欠考虑呀!”
“唉……”钱小乐学着她的样子也长叹一声,“初荷,你我都是明白人,有些话,不如敞开了说罢。”
“你想说什么?”林初荷愣了一下。
“我大哥和你大姐有些首尾,你我心里都清楚。那日我帮你搬年糕,你路上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你是在敲打我,想让我做点什么,管束住我大哥。实不相瞒,对于此事,我也头疼已久,我大嫂那人亲切和顺,又刚诞下一子,我实是不希望她与我大哥之间产生裂隙,家庭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