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管以后怎么样,这如今大太太的亲弟弟考中了庶吉士,成了储相中的一员了,这事情是大事,还有那些进士,亲家老爷正安排,自己也要帮忙,这都是大事啊!
这样一来,几下一努力,这在邢家的五个进士,除了邢德全要到翰林院报道以外,其他人都塞出去了。
比如谢逊,邢老爷是一心想罢这个女婿好好培养一下,给自家儿子当臂助的,自然很是上心,很是花了一些功夫,塞了不少的银钱,把他塞到了翰林院,当了一个检讨,虽然只是个从七品,小了些,可是拜托,那是翰林院,多少大官都是翰林院出来的?那是给未来打基础的官。
邢忠呢!那是真老实,直接被塞了正七品太常寺典籍,那是管着礼乐祭祀的,这工作正合适,而且要是这邢忠能在太常寺慢慢的往上爬其实还是很有前途的,这工作一般人干不了,太繁琐,所以这升官总是喜欢从自己人里头提拔,这样一来,邢忠升官邢老爷就不用担心他太老实,爬不上去了。
至于谭磊,好歹是亲戚,偏偏年纪还小,便塞到了国子监当了助教,也是从七品,清闲的差事,不过却可以积攒人脉。
至于最后一个,邢老爷就不能自己决断了,听从人家的意见,很是大度的帮着谋划了一个中等县知县的差事,外放了,不过同时也嘱咐了其他人,这个人可以离远一些了,不用太重视。
笑话,这邢老爷什么人?看的最是远了,他给自家孩子安排的,看着都是不着抢手,相对清闲,有没有什么油水的职务,但是你仔细看看,就能明白,那可都是升官什么的最稳妥的职务,还最是有利给未来铺路的,可能会在一开始慢上一些,清贫一些,可是后劲足啊!至于那个什么知县,拜托,你什么路子都没有,就一心想着做一方父母,请问,你知道这官场规则了吗?摸清楚这官场的浑水了吗?知道这知县怎么做了吗?请好师爷幕僚了吗?
亲,官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不过既然人家热血,人家激情,人家胸怀大志,当然邢老爷也是不会阻止的,还热心的提醒了几句!甚至推荐了几个幕僚人员,至于以后,那个啥,看你自己能不能杀出来吧!反正这善缘是结下了,人情也给了,要是真的能出息,那时候在联络上也不迟啊!
反正到了五月,除了没有考中的回家了,恩,那个邢老爷还是不错的,给赞助了些路费,当然也有一个没走,那是去了贾家,人家贾珍聘请了,举人啊!给一个家学当夫子还是可以的,既能攒钱,又能等着三年后的考试,多好!至于中的,当然是都陆陆续续的开始了他们的当官生涯。
啊,别看是什么庶吉士,人家那也是有俸禄的,虽然这什么正式当官会比别人晚上三年,不过待遇啥的其实真的不低。再说了邢家如今那是不差钱!
而邢老爷呢!在邢德全正式去翰林院的前一天,带着这个儿子去了一个地方,作为邢德全人生另一个开始前的最后教育。
73血腥
京城郊外十来里处,有一处荒山,半山腰孤零零的有一个青石坟堆,墓碑上只有四个字“田氏之墓”,邢德全一看这四个字就有点傻眼,他立马明白了这里头埋的是什么人了,是他的前嫡母,可是这父亲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还没有轮到他去想,一边的邢老爷已经开始说话了,还是用一种飘渺的,怀念的,无限追思的语气:
“那时候家里不过是个小地主,田地不过是一百多亩,虽说过的也算是富裕,可是这到底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等我好不容易中了秀才,你爷爷就想着,咱们家也算是读书人家了,就一心想要给我找个门户相当的媳妇,然后就找了她,她爹也是个秀才,秀才的女儿嫁给秀才也是合适,何况她弟弟读书也有些样子,你爷爷就想着,这倒是一下子成了书香人家了,是个般配的。”
说道这里,他伸出手在那墓碑上拍了拍,看了认真听着他说话的邢德全一眼,继续说道:
“虽说她一直没有身子,到了第八年才有了你大姐,可是我从没有多说什么,一来是这些年里,我赶考就是好几回,家里也多亏了她照顾,就是你爷爷死的时候,也是她操持的,总觉得愧对她,有时候虽然知道她对你们不好,总想着,不过是女人小性,吃醋,这也是难免的,糟糠之妻不下堂,我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道这些,言语开始犀利了起来,邢德全知道,这是要说道田家那个舅舅的事情了,说不得也是有纠葛的,虽然他如今才知道这田氏竟然也算的上是为邢家老人送终守孝的,不过能让爹当时和田家一下子全断开,想来也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果然,邢老爷的脸色似乎也难看了起来,冷冷的说道:
“她弟弟小时候也是个稳妥的人,可是大了却有些不上进,就是个举人也是我为他拖了不少的关系,硬生生的拽上去的,可是他也是个心大的,竟然一心想着要在户部谋缺,为的就是那户部的孝敬油水,却从不去想,他有没有那个资格本事。最后那个职位被我的上司的儿子得去,他竟是一心以为是我为了讨好上司,才舍了他,连我给他谋了钦天监的差事都不感激,却不去想,人家那是正儿八经的举人,还是百名以内的,更是数算上有些名声的人物,在京里也有不少的人知道他的本是的,而他自己呢,就是那些钦天监的差事,额也是用了一年才熟悉起来的,有什么资格说人家。”
说到这里邢老爷已经是一团的火气,不过似乎他今天就是来和邢德全说古的,愣是缓了脾气,继续说着这些往事。
“既然他不争气,我想着,给他谋了差事,为他娶了妻子,让他有家有业的,也算是还了当年他爹对我的好,也算是报答了他姐姐这么些年的辛苦,却不想他尽然把主意打到了邢家家产上了,真是个白眼狼啊。我什么都能算了,可是这事情不能算,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怎么也要给你打算,邢家的名声也不能毁在他手里。既然他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要是两家只能有一家存活,我也不会大方的把机会给他。”
说着这话的邢老爷露出了杀伐果断的气息,让邢德全一阵的眼热,似乎在老爹身上也能看到些武将气质呢!真是意外啊!兵部真不错,以后有机会自己也去混混好了,真是锻炼人啊!
那厢邢老爷眼神无奈的又看向那个墓碑,有些性意阑珊的说道:
“他弟弟流放,我出了些银子,留下一条命应该不难,至于以后,就看他自己的运气了,至于她,我是想着好歹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总要给她一条生路,就在这里的庄子上弄了间屋子,把她用惯的老人拨了过来伺候她,想着养到老死也就是了,田家祠堂,那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人一旦疯魔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啊!我儿中了进士,正是要前程似锦,有的人就开始不安分了,想着出来恶心人了,想着把邢家全拖垮了才好,却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哪里会没有什么后手?既然自己找死,那也就别怪我不讲情义了。”
听到这里邢德全哪里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是这田氏又想做什么有损邢家利益的事情,然后自家老爹就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了,邢德全只觉得这春日里的风都快要变成北风了,背心一阵的发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口,怎么也不舒坦,在偷眼看看,邢老爷紧紧的握着拳头,想来他也不好过吧,想到这里,邢德全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安慰自家老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倒是邢老爷,突然又说话了,
“你既然要做官了,就要记住一点,这就是个染缸,就是个漩涡,从来就是个血腥之地,没有那个官能说一句清白干净的,武将用尸山血海堆积这升官之路,文人其实也一样,不过是血不在表面而已,真正干净的,早死了八百年了。都说海瑞是清官,老娘吃顿肉都没有,女儿拿了人家一个饼就被他砍断了手,可是谁知道他五六十岁的时候还纳了一个小妾呢!都说于成龙是清官,可是因为他查贪,废了黄河修道大事,结果当年黄河泛滥又死了多少百姓?要是在说的远些,范冲淹是好官,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是他当年要变法,又清除了多少异己,急吼吼的,一个不合时宜的变法下去又害死了多少百姓?当官从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也不是什么干净的事情,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不单单是说武将,文成也是一样,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的人,别以为爹冷血,是做官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说道这里他不管邢德全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只是转过头对着邢德全,就像是要看到邢德全的心里一样盯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的说道:
“儿啊,记住了,冷血,冷心,当断则断的人才能在这官场好好的活着,送你几个字,‘忍,慎,毒,戒,孤’。忍常人所不能忍,处事三思而行视为慎,血亲旧友该舍必舍,戒贪戒噪戒傲,与人相交不可全信。只要你能做到这些,爹就是死了也是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