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他也是能找出借口的。
“我父亲有个好友,前些年一直在工部,担任员外郎,负责的就是这营建上的事情,小时我也常随着父亲去他家玩耍,听他说些闲话。他家关于营建的书多的不行,听得有兴致了,有时也借上一本回家看看。一来二去倒是也有些心得了。”
话说的那个自然啊!林海一听,也觉得合理,一想到这邢家老爷当年可是做了好几年的兵部员外郎,忍不住就笑了。打趣的说道:
“听说令尊在兵部十来年,从最底层做起,一直到员外郎,这兵部的差事大多都做过,我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子承父业,把这兵部的差事弄弄清楚?”
邢德全要翻白眼了,郁闷的回了一句。
“兵部?除了调拨粮草,统计器具,还有匠作监,其实还真是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可是这几个地方我都没法学,这粮草储备是朝廷机密,器具也会严加看管的,匠作监更是闲人免进,我能怎么办!”
说道这里,邢德全又撇了一下嘴,恨恨的说道:
“父亲倒是教过别的,比如这伤亡统计,人员分配,战功分等,可是这东西,都是一个个的表格,数字,弄得我头疼了好些日子,真不知道,父亲怎么就能做的那么起劲,我看了都觉得头晕。”
然后一脸悲惨的邢德全注视着边上的木头,说道:
“我十四岁那年,就被父亲抓着当小厮,帮着整理册子了,那一连串的伤亡,哎,惨不忍睹啊!倒不是我悲天悯人,见不得打仗死人,而是这里头居然说,这大军行进每天都会有意外伤亡,仗还没有打,这死人就不少了,这都什么啊!父亲居然说,这都是正常的。我真是不懂,这都怎么死的!偏偏这关键的父亲说是秘密,就不教了,害的我三天没有睡着,愣是以为是什么冤魂索命了。”
林海是文官,他也不懂啊!一听这话也有点愣住了,傻眼了,这还真是没听说过呢。这是怎么回事?
林海自己不懂,不过这不代表他不会看眼色,拉着邢德全在一边的亭子里座下,笑呵呵的说道:
“且看在我请了你来我家院子养病的份上,快和我说说,这里头有什么玄机?”
邢德全看了林海一眼,然后端着架子,缓缓的说道:
“这个吗!等到这贾家的那些老兵来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反正我也从他们那里知道的。不可说,不可说哦!“
“你个坏小子。“
两人说说笑笑,倒是又亲近了几分。说道这里大家可能奇怪了,这邢德全怎么会在林家呢?
说来也是没法子啊!这邢德全不是看到自己中举之后有些迷糊了吗!这不是什么迷了痰什么的,其实是一下子欢喜的过了头,有些伤了身了。原本在贾家老宅养着,可是这毕竟里头没有主人,不好多待,于是便往家里赶,到了苏州城里,邢德全脸色更白了,咳嗽了起来,请了请大夫一看,这是旧病没好,又添了新症,有些风寒了,这下子邢忠不敢再走了,这回家还有一天呢。这要是回去路上有什么,自家老爹不把自己揍死才怪。
想了半天,索性把邢德全托到了林家,请林家帮着照顾几天,等邢德全缓过来,再回去。林海一看这样子,立马就同意了,好歹是亲戚,这关键时候还是要帮忙的。于是邢德全便留下了,邢忠他们呢,先过去报信什么的,说好了三天后来接他。
不知道是不是这林家风水好,才一天,这风寒就好了好些,人都能走动了,林海想着闷着也不是法子,便带着邢德全来逛园子,好松快些。他也是科举过来的人了,自然知道,这邢德全所谓的病症,其实说白了就是高度紧张以后,一下子放松下来,身子有些吃不住劲罢了,只要缓一缓,自然就能恢复,不是什么大病症。只是因为带着风寒,倒是不好让家里的孩子靠近而已。
却不想这一逛倒是意外的发现了邢德全的才干来,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本事,也是难得的了,想来将来说不得也是能在朝廷中有一番作为的,心里倒是更加亲近了些。
说白了,真是做官的人,利益这两个字看得相对还是重些,亲戚情分固然重要,但是若是利益相违背,那也是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若是利益相合,仇家说不得也能变成亲人,这就是现实啊!
这里头林海和邢德全说说笑笑,从工部说道兵部,一会儿又说道了礼部,几乎把六部都兜了一圈,邢德全重生后,为了能在家里站住脚,为了对付田家,把律法,规矩,礼法这些东西那是都正经研究了一番的,不说有多少的见底,但是这说起来一套套的,却也难不住他,在加上这上一辈子看多了贾家的事情,对着官场上的龌蹉也是知之甚深,今生还有邢老爷言传身教,直接在这个林家花园里就把林海给震了一番,当然说起来,自然是自家老爹教的。只让林海觉得这邢老爷怕是个有大才的,对着这个儿子也是有大期望的,这真是把官场都快要揉碎了教啊!一时间倒是有点羡慕邢德全了。这样一个绝世好爹啊!真是难得啊!
“真是没想到啊!令尊如此才学,真是恨不能当面请教啊!“
去吧去吧!老爹一定欢迎,多个人脉,还是探花出身的晚辈,老爹一定很得意的。
“不知道这次纳敏对于明年会试有多少把握?”
你故意的吧!进士,进士很难的好不,我还指望你呢!这什么意思?
63进士很难?
“林大人,会试,会试,会试我没有信心啊!那么多的举人,一个个的,那个不是天资卓绝的,那个不是才学惊人,学富五车的,我呢,说穿了,才读了几本书?别的我不敢说,这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明年这会试,我是会参加,只是这考中?只怕是没有多少指望的,我想着,不过是去试一试,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罢了。”
说话间,邢德全也没有多少的沮丧,只是那一脸的自嘲,看着让人发笑,不过林海倒是举得这邢德全很有些务实的意思,心下忍不住帮着想起了主意。
“那,这令尊就没有别的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我父亲,不瞒你,当年也不过是个举人,进士也是没有考上的,当初,家里不过是个寒门,也没有那么多的财力让父亲一次次的考,所以,这不就开始在衙门做事了,这一做就是二十多年,好在父亲也是个有本事的,这才有了我如今的好日子,父亲说了,不管考得上,考不上,反正考到三十岁,再不成,也就和他一样,好好的从底层做起吧!切不可白费了光阴。”
诚恳,务实,有条理,林海对着邢家越发的有了好感,心里思索着自家说是书香大族,如今人才凋零,族人大多已经是个务农的多,有限的几个读书的,也不是什么好苗子,倒是这邢德全是个值得培养的,这性子也是好的。罢了且试一试,若是能成,也是造化了。
想到这里,林海便笑着说道:
“若是你只想着要中进士,不计较其他,按照如今你的文章,其实也是可以一搏的。”
话才说了一半,邢德全已经抓住了林海的衣袖,两眼放光的看着他,一副吃人的样子,两眼发红。
“能有一搏?真的,怎么办?你教我吗?那,那,天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激动的样子,林海心里越发确认了自己的心思,这样一个赤忱的,今日帮了他,想来日后,必然也是有自己的好处的。
接下来,林海便开始和邢德全说起了这搏一搏的法子,当然这是要分几步走的的,首先,要去信给邢老爷,让他在京城好好查查,这今年皇帝最中意的读书人是哪个,京城有可能担任这考官的是哪几个。这考验的是邢老爷的人脉啊!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听的,这已经关系到了皇帝的喜好了,一般人都不告诉的啊!
等到邢老爷打听到了,那就要开始把这几个考官的性子,爱好,以前做过的文章,当年考试时候的文章,想法子都找出来,这考的是做事细致,周全,这考试文章还行,一般来说,乡试以后的文章,好的都会刊印天下,能做到考官的,一般都是学问好的,必然是进士出身,这找些文章还是找得到的。至于爱好,不好意思,那东西,除了收买下人打听,就完全考眼力了。
等到这些都到手了,就该邢德全的了,分析这些人的文章特点,他们的政治理念,对文章的喜好,是喜欢开朗的,还是谨慎的,是喜欢激进的,还是无为的,反正是一个个的研究透了,然后试着像这几个方向做文。
最后一步,那就是在皇帝确认考官人选后,按照惯例,这考官是在开考前一天左右定下,然后这考官就直接去贡院住着了,是不会出来的,谁也接触不到,但是,这不是前面已经研究了吗,或许就是这研究中的一个啊!这时候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指定的人选以前写的文章多读几遍。
这就是考试中的所谓投其所好,你说什么?带小抄?拜托,你这什么些八股,你能把所有的八股都写一遍然后带进去?拿东西还是当场发挥的多,其他的,读了这么些年书,若是连书都没有被全,还真是有问题了,这一般估计都是买来的监生了,不是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