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陡然寂静,云容拿起一件水蓝色的长衫,想要替白梓轩换上,可才手才触碰到他的衣领,便被他推开。
“阿琪哥!”
他还在恼她吗?
白梓轩却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像哄孩子般道:“云儿,我自己来。”
就在云容错愕之际,白梓轩已经伸手解开了自己外袍的扣絆,他的动作极为缓慢,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的解开后,待想要把外袍脱下来时,他的额头竟然早就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云容只觉得他的眸华之中隐藏着淡淡的忧伤,连同这屋内折射而入的夕阳,一并渲染上了无边无际的惆怅。
云容再也没有开口,轻轻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一刻,他没有再拒绝,默默的由她,替他脱下棉袍,换上那件水蓝色的外衫。
由着她扶着,慢慢躺下,轻轻合上了眼睛。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云容已经换了一件浅粉色的衣裙,坐在地上的一尊矮凳上,头和胳膊伏在床沿上,沉沉的睡着。
夕阳的余辉落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像是一对蝴蝶的翅膀,下面露出小小的鼻子,粉嘟嘟的嘴唇。
她的容貌变了,可是熟睡时的神情,还是这样惹人怜爱。
只是,她的嘴角紧紧的抿起,仿佛睡得并不畅快。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的抚上她的发心。忍不住抬起头,想去吻上她的脸颊。
可是忽然心口中一阵巨痛,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浓云蔽月,月光宛若初消融的冰雪,时淡时浓。
飞霞山的一处小屋内,此时拢着微弱的烛火。白曦宸呆呆的坐在窗前的矮椅上,已经很久了。
他的眼前自始至终浮现着云容随白梓轩跳入崖下的那一幕。
他静静的坐在那里,许久许久,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整个人仿佛是一具被抽调灵魂的皮囊,再也没有了一点生气。
他想起了,淮南雅园中初见她的那一幕。
他想起了,大雨中,她为了自己把利剑深深的**了那个男人的胸膛。
他想起了,她为了救他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冰冷的长剑。
他想起了,雨夜中,他们相拥而眠。
他想起了,他从相府中,把她迎回王府,把她倚在门上,吻住她时,她口中甘甜的芬芳。
他想起了,涿州万佛寺中,他把她从光惠帝的面前救下,她紧紧拥住自己的那一刻。
那时,他是她的全部。
她竟然这么狠心,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把她和他之前的一切全部了断。
只是,这样,就能断吗?
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明月为证,她不能抵赖。
他,慢慢的抬起双眸,环顾着四周。
这里是她和那个男人相遇,相恋的地方吧?
他之所以会这么肯定,因为,这里竟是和东宫之中,白梓轩所建的竹屋与梅园有着诸多相似的地方。
这里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
他守在这里,感觉着她的存在。
若不是那些人拦着他,想必此刻他也已经随着她跳了下去。
他倒是想看看,若是自己也随她而去,黄泉路上,她到底会选谁?
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她走了
而他的一生,注定再无幸福可言。
而她真的走了吗?
他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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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帐,夜明珠,鎏金炉,一室春色无边。
男子短促而沉重的喘息,女子断续而破碎的呻,吟,烛光摇曳,肢体交缠的影子在红绡帐中暧昧地晃动,震颤不休。
女子婉转娇吟,曲意承欢,香汗淋漓,似再也承受不住白纤细的腰枝朝前弓起,欲拒还迎。
楚陌尘看着面前女子的绝色容颜,忽然眼前却是浮现着那张姿色平庸却怎样也挥之不去的小脸。
想着她,用愤恨无比的眼神看着自己。
想着她,一身红色的嫁衣,站在山岗之上,临时独立。
他狠狠的蹂躏着身下的女子,不顾她浅泣求饶。
宛若报仇雪恨一般,用手捂上了她的嘴,不让她在发出任何的声音。
“公子,有消息了!”却有人不知死活的在殿外高呼。
楚陌尘似有所动,翻身从女子的身上下来,披衣走出了殿外。
“陌尘…….”女子惊呼着他的名字,可他却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启禀公子,今日白曦宸带着精兵三千,奔至飞霞山。终于找到了那位侧妃娘娘……只是……….”
楚陌尘的心没来由的顿了一下,低吼道:“只是什么?”
“只是那位侧妃娘娘随着前太子白梓轩坠入山崖。”
“然后呢?”楚陌尘有点发懵。
那人从未见过楚陌尘此等形容,只得实言道:“崖高百丈,坠入后尸骨无存。”
楚陌尘飞起一脚,直踹在那人的膝盖骨上,只听砰的一声,那人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楚陌尘大吼一声:“即刻起,发兵京都…………..”
第二章
他一向忍耐力极强,可是此刻,仿佛越来越无法忍受从心口处慢慢涌遍全身的那种巨痛。好像有无数只虫蚁,正在啃噬着他的心房,
他不想让身边熟睡的女子看见自己此时这般狼狈的样子,白梓轩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很快那里就已经被他咬破,渗出了血渍来。他紧握双拳,掌心已被指甲扎破,浑身完全被汗水浸透。
感觉到身下的床似乎晃了晃。云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一眼看到俊郎如神邸的白梓轩痛苦地挤在床角上,他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听见她的呼唤,他冰冷的声音旋即低哑地传来:
“你出去!”
口气宛若千年的冰魄, 虽蕴含着极大的痛苦,依旧是斩钉截铁。
“阿琪哥,你怎么了?”云容怎么可能会离开,她起身,坐到了床上,从身后扳住了他宽阔的肩膀。
她想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为什么他看上去,是那样的难受?
云容抬起脸,她瞧着即便是此时,依旧俊美到得犹如寒星般一样男子,他的唇,原本苍白到没有一丝的血色,可是此刻却被他咬出了点点的血迹, 遗落于唇边,让整个苍白的面庞,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出去!”再次说出这两个字时,云容听到,他的声音已经几乎轻不可闻,说得极为艰难。
云容从身后抱住他,把头贴在他宽口的背上,抽泣道:“阿琪琪哥,我说过,你恼我,怨我,不理我,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他的身体很冷,如冰魄一般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相拥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她,可是她柔然的身体想花蔓一样,攀附着他死死的不肯放手。
最终,他渐渐感到了从她身体里传来的温暖,正一点一点的从背上渡过来。
他无法控制的把掌心覆在了她的小手之上。
可是,才刚稍稍的温暖了一些,新一轮的痛楚又如翻江倒海般更加凶猛的袭来。
这种痛,无法忍受。
叫他,生不如死。
云容感觉到怀中的他,颤抖得愈来愈厉害,身体也越来越冷。
这时,外面的天色越发暗了下去,似乎有一轮若隐若现的新月,升入了天际。
“即便是得了解药,以后每当月圆之日,便会受那‘锥心鸠’的反噬之苦,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那日在天牢之中,周云嫣的话,如魔咒一般在云容的耳畔想起。
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反噬之苦?
为什么会这样呢?
老天爷,若是要惩罚,就把这痛,转加到她身上吧。
一切都是她的错,不要再去折磨他了。
夜才刚刚开始,他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紫姨柔婉的声音:“云儿,吃饭了!”
这个声音让云容在地狱之中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
她的手骤然从白梓轩的身上收回。白梓轩痛苦得眉头更紧的皱在了一起。
她的心如被利剑击中一般,痛。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门前,使劲的推开门,扑到了紫姨的怀中,哽咽道:“紫姨,救救阿琪,救救阿琪…….”
紫姨看着云容布满泪痕的小脸,先是吓了一跳。听到她的话后,连忙看向床上的男子。
方才初遇之时,她已经看出了这个名唤‘梓琪’的男子身体颇有些问题,却没有想到,此刻会是这番的情形。
她走了过去,把手搭在他的手腕处。在回眸时,脸上已经是变了颜色:“他中了什么毒,这么折腾下去,我看最多只有三年的寿命。”
“三年?”
云容像被雷电击中一般。
她无法接受,即便是她舍弃了一切,即便是他服过了解药,即便是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老天也仅仅只能再给他三年的生命吗?
“不会的,他已经服过了解药,他不会死的。”
看着云容此时的样子,紫姨不由叹了口气,缓缓的从床上站起身来,对云容说:“我无心猜你二人坠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晓得你们是何种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