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笑道:“大姐方才与我一同裁衣时,险些晕倒,二姐说是我害的大姐,云容还要在此领罚,自然是不敢走远。”
周瑾瑜一听,便大笑起来:“我知道云容是女中豪杰,可这件事就算云容有天大的本事,也万万是与你无关的。”
“大哥,此话怎讲?”
周瑾瑜将脸凑过来低声道:“云芳是怀了身孕,你说怎么会与你有关呢?”
☆、心有所动(三)
“你说什么?大姐她…..她有了身…..孕?”云容的一句话哆哆嗦嗦的说了半天,宝石般闪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周瑾瑜。所有的惊奇慌乱,不可置信都毫不掩饰的写在了脸上。
相府未过门的大少奶奶在娘家珠胎暗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不足一月,会成为天朝大地上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清白对一个女子,是何等的重要,更何况此人是相府的少夫人。
到那时,天下虽大,恐怕再无周云芳一届弱女子的容身之处。
周瑾瑜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上惊讶、怀疑再到沉思、担忧,短短时间内如此多的表情交叠替换,十分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担心吗?”
云容拧着眉头,撅着小嘴,像看怪物似的盯着他。
周瑾瑜慢慢收住笑容,口气变得郑重:“云容,若是有一天周家也逼你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你就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痛快的笑出声来了。
会让云芳痛苦一生的并不是不能嫁入相府,而是她不能跟自己最爱的人结为夫妻。
若是因为这件事,相府退了这门婚事,
对于周府或许是场损失,可是对于云芳未必不是件好事。”
“大哥….”他的这番话着实让云容震惊不已。整个人顺势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扬起头,阳光下,周瑾生动的眉眼,深刻嘴角,处处显示着真诚与坦白。
直觉告诉云容,这个少年在周家似乎同自己一样,生活得并不开心。
他挨着云容坐下:“你就叫我瑾瑜好了,我与整个周府格格不入,他们替我安排好的路,我是不会走下去的,也许很快我就会离开这。”
说到这里,周瑾瑜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很快又被笑容代替:“但能遇到你这样一个妹妹,我倒是有些意外。想必你在这里也
不会开心,在我走之前,带你出府好好玩玩儿。”
“出府玩?”云容有些激动,外面的天空对她来说,有着致命的诱惑。
两人正说着,便看见很多人将周云芳的闺房围了起来,周氏夫妇与崔世友从周云芳住的绣楼内走了出来不久,便有人哐啷用一把大锁,将房门锁住,很快里面又传出了女子的哭声。
一时间,夏意盎然的花园内,在脉脉不得语间生出些寒意,让云容不由打了个冷颤。
周瑾瑜冷笑一声,然后摇头叹息道:“只盼着,云芳的情郎,快些将她救出这牢笼吧。”
离开了周府花园,云容飞也似的一路跑到了雅园的门前。此次她毫不犹豫,推开大门,拎着裙裾高喊道:“白曦宸,快出来。”
直至跑到屋内,却不曾见那少年半个人影。
她只得在窗前的长椅上,坐等。
直到月上柳梢,也不见白曦宸归来,云容抵不住倦意,趴在桌上,昏昏入睡。
☆、劝君负责(一)
当云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着一床纱被,自己正躺在几日前睡过的大床上,呼吸间又传来那种清爽干净的气息。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为了怕蚊虫叮咬,四下还被人细心的垂下了纱帐。
云容轻轻下床,低头看见自己的绣鞋整齐的摆放着。
穿好鞋子,在屋子里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看到白曦宸的人影。
屋外,漫天星光,竹影婆娑。
踌躇之际,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腹中发出了咕咕的声响。
云容这才想起来,从上午到现在,她还不曾吃过东西。
顺着香气向雅园之外跑去。越往前走,那香气也越来越浓郁。
跑着跑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昨日鸳鸯交颈的假山石后面,白曦宸正随意的坐在地上,面前支着一个木架,架下有火,木架中横着一根树枝,枝上串着一只类似于山鸡的东西。
香气就是从木架上传出来的。
白曦宸清雅俊秀的脸容上微微挂着些汗渍,白色的衣袍上沾着少许烟灰。
即便是在烧烤,他看起来依然是从容优雅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油渍在火上劈啪作响,云容的肚子又很合时宜的叫出声来。
白曦宸抬头看了一下云容,微微一笑。
然后他移开架着烤肉的木架,稍事冷却,从袖中抽出一柄纤细小刀,割下一块鸡腿,用早就备在旁边的竹签穿上,另一只手招呼云容过来。
云容走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席地而坐。接过白曦宸手中的鸡腿,大口朵颐。
肉烤得表皮焦脆内里鲜嫩,咬起来口感极佳,云容不由暗自佩服起白曦宸的手艺。
他将火堆熄灭,也用刀子割了一块烤肉,一边看着云容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
云容的眼睛不住的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间来回打量,终于对上了白曦宸含着笑意的眸光。
“你心中有事?”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云容小声嘟囔着
白曦宸显然是听到了,侧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云容用手抹了抹泛着油光的嘴角,点点头,语气有些别扭:“我从中午就已经在雅园内等你了。”
“找我有事?”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雪白的丝帕,清风拂面般,替云容擦了擦嘴角。
云容脸上一囧,竟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嗯,你经常来这里吗?”云容有些发懵,说完这句话脸一下子燃烧起来。昨日白曦宸与女子相拥缠绵的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
“是!”白曦宸毫不避讳的点点头,然后将烤肉优雅的送到嘴里。
倒吸口凉气,云容搜肠挂肚想着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去说,想了很久,最后决定与其绕来绕去,不如直奔主题。
“白曦宸,想来你必定是一个有担当肯负责的人吧?”
“那要看何人,何事。”
“若是对你最爱的女子呢?”
白曦宸沉默了一会,这一次他始终没有抬头,仍旧认真从容的咬着手中的烤肉。
☆、劝君负责(二)
女子所问的这个问题,是他十八年来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白曦宸低着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眼睛。
此刻那里又不自觉的浮现出母亲的身影,恍惚间还有画中那个有着温暖笑容的绝色子的面容。
她们都是天家的最爱,死的都是一样的凄惨。
所以在他选择要恢复身份的那一刻开始,此生就不应该拥有什么最心爱的女子。
今后的路还有太多的不确定,谁有了弱点,必将成为敌人牵制的目标。
或许是他不能爱,亦或是他没有遇到过值得真爱的女子。
这些年来,孤寂已经浸透了他的心。
白曦宸的笑容依旧温婉,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此刻心中的那份深入骨髓的寂寥。
再抬头时,云容还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等待回答。
细小的眉尖紧紧锁住,望向他的时候,她眸中光芒,像月光清涟,又如阳光灼灼。
仔细的将地上的器皿收好,淡淡的说道:“我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子,所以无法回答你。”
白曦宸说得异常平静,云容则眼睛瞪得溜圆,不敢致信的看着他,之前是有些失落,而现在竟是对眼前这个白衣少年很是失望。
脸一红,语调不同于往常,一双大眼睛不愿与他对视:“难道,与你....有...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你也不肯负责吗?”
饶是白曦宸再过冷静,正拿着烤肉的手,还是为之一顿。并且他明显感觉到云容语气里的怒意。
看着云容窘红的脸颊。一时间,令一向沉稳的他,也有些无措。
那日,他将她抱回雅园,确实曾经替她解开衣衫,包扎伤口,并且因为天气炎热,还曾为她擦过手,抹过脸,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毕竟男女有别,若是她心里介意这些………….其实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这里,白曦宸的心底浮上一丝异样的感觉,不是以往对那些女子的鄙夷,而是一种,连他也说不上来的情愫。
并不让他反感,反而有些小小的兴奋。
于是试探的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曦宸温润的笑容此刻在云容看起来,多少有些刺眼,正色道:“两个人若是有了肌肤之亲,男子必须非女子不娶,而女子也定要非男子不嫁。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尤其是,女子的清白比性命更重,男子若是玷污了人家的清白,却为了什么身份,地位这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置女子而不顾,那就和禽兽,牲畜没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