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这里埋有她孩儿的孤魂,所以当她离开的时候,她的孩子在召唤她。
心几乎要滴出血来,母子连心,虽然阴阳永隔,但依然难舍。
上了马车,看到了里面有莲妃为她准备的衣服银两。云容恍恍惚惚,宛如做了一场奇怪的梦。
只有摸向空空如也的小腹,才能感受到这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而她却不知,在她和碧禾离开皇宫的时候,瑶光殿内的窗前,有一双幽深的眼睛一直目送她离开。
撩开车帘,看到洛都的市集暂时未受到战乱的波及,车水马龙,人头涌涌,仍旧是一派繁华。
卖花生的、豆浆的、糯米粽子的,耍杂的、领着小狗猴子们讨饭的,有大户人家的婢女,三三两两在街上好奇地走着,挑选胭脂水粉,少不了也受了吩咐,要带一两件回去给不能出门的小姐夫人。
一路前行,夜幕降临的时候,车夫载着云容出了洛都。
到了城外,找了一家客栈住进去,马车返回奉命。今后的路,便只有云容一个人去走。
晚上躺在又冷又硬的床板上,辗转难眠。
而同一轮明月之下,白梓轩一样夜不能寐。
可以说,云容被掳走的这数月中,他几乎没有一夜能睡好过,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云容泪盈盈的目光。
万籁俱寂,夜风呼呼刮过耳边。
白梓轩拔剑,于夜色下舞出森森寒光。
身如蛟龙,剑势凌厉。
但心,是乱的。
不但乱,而且痛。
痛入心扉,痛不欲生。
心越痛,剑锋更森寒。
茫茫夜色深处,仿彿有幽暗的光,散发丝丝迷雾,缠绕着一道娇怯身影。
分分秒秒,他体会着云容离去时的心情,她是怎样的痛,怎样的绝望和无奈。
别院中,他见到她亲手开辟的菜园,伊人不在,但他依稀能看到他的云儿在那里亲手播种时,那美轮美奂的情形。
她怀着他的骨肉,如今七个月大了,贴在她的身上,应该已经能听到孩子的动静了。
那是他与她生命交织在一起孕育的生命。
这种渴望使心纠结起来叫嚣着痛楚几乎要击倒了他。剑,在风中狠狠刺出,恨不得将所有被压抑的悲愤如数宣泄。
他却不知道,他要救的人儿,已经踏上归途。不惜历经千难万劫,正准备跋山涉水,一步一步的回到他的身边。
第二天,云容打听到,白梓轩正与楚陌尘的兵马在陇西会战。
她改扮成了男装,独自一人向着西南方向行去。
山间的小路上寂静无人,山势一直向上,走得更为丰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了半个时辰,云容便觉得体力不支。
她的身体本就不好,生产过后,疏于调养,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她如今本就是医者,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体更是大不如前,连忙找了块山石坐下来歇脚。
“那女的什么时候来呀?”将军让咱们守在这里,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并男子交谈的声音。
女子?
云容大骇,耳边警钟长鸣,连忙猫下腰,藏到巨石的后面,把自己隐藏起来。
“将军在宫中的已经得到了消息,那女子出宫后,若要去找白梓轩,这是必经之路。”
是两个男子在闲谈。
“没想到将军竟然对个女人这么上心,更没想到,居然在宫里能安排上人,若是陛下知道了,以他的手段,还不得把将军,咔嚓了?”
“你不知道,这宫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咱们的大公主亲自给将军传的话。”
“大公主?”
“不错,咱们大公主,就是以前的太子妃,至今还对那白梓轩一往情深,如今知道这女的才是那白梓轩心尖上的人,自然不能让她好过!
知道了那日宴会上,咱们将军对这个女人失了魂魄,特意派人来告诉她的行踪。”
“都说大公主是个菩萨似得人,怎么单单对着女子这么狠?
我看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云容大概听出了眉目。
如果没有猜错,他们口中的将军,就是那日酒宴上让她献舞的庞宣。那大公主自然是楚文姝。
忽然想起,楚文姝那日端着一碗安胎药,让她服下去的情形,她那么在意她的孩子,可是此刻又要害她。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在她的心中蔓延。
“将军本以为,这女人是陛下在民间觅得的,没想到,却是大有来历。听说这女子,长得倾国倾城,迷得白梓轩与白曦宸连皇位都几乎舍了,就连咱们陛下对她也是极尽宠爱。”
“长得好的女人多得去,我看一定是床上功夫了得,才能让那么男人念念不忘!”
两个人纷纷的邪笑起来。
云容何曾听说过这样的污言秽语。遭此侮辱,只觉得,一股浊气上涌,几乎就要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
他二人不再说话,山间顿时又寂静起来。
静谧中,传来了淙淙的流水声,低头去找,果然看见她不远处正有一条小溪,缓缓的流淌着。
云容在心中冷哼一声,她这么大从来没有亲手整治过什么恶人,今日便从这两个人开始。
从包袱中掏出一包药粉,这是临行时,从兰夫人那里寻来的。
这一路山高路远,她一个弱女子,不会武功,只能靠这些防身,以备不时之用。
看来果然对了。
这样躲了约莫一个时辰,那两个人果然口渴了。走到小溪的另一端掬水喝。
才刚入口没多久,便觉得浑身像火烧一样,血液中似乎有无数只虫蚁在撕咬,那种感觉,简直是生不如死。
倒在地上,来回的打滚。
云容看到他们的惨状,知道此时出去,断无危险可言。
此毒并不会致命,大约半天之内,便会自行解毒。又像小溪中撒入解药。
她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向山路走去。
从早上一直行到了下午傍晚时分,总算翻过了那座高山,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运河,云容知道,由此向北,便是楚陌尘与白梓轩的两军战场了。
滔滔的河水向东而逝,奔流不息。
天朝被三方割据之后,此地是三藩交汇之地,基本属于三不管地带。渡口旁,涌现着大量的难民,偕老扶幼。来往穿梭。
极目望去,渡口上的几个人吸引了云容的目光。
只见十几个侍卫,护送着十名脸覆轻纱的女子,向渡口一端的一艘画舫走去。
那些女子,虽然看不清容貌,却个个是身材窕窕,婀娜多姿。在满是衣衫褴褛的难民中特别扎眼。
这些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于这乱世之中,被送上画舫,又是要送往何处?
可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从远处奔来。
所有的难民一阵骚动,四散跑开,口中疾呼:“土毛子来了……”
云容大惊,两忙拦住从身旁跑过的一位老伯问道:“老伯,土毛子是什么人呀?”
那老人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说:“如今年头不好,很多人活不下去,就上山当了土匪,专门抢劫妇女钱粮,土毛子在此一带是最猖獗的土匪。你还是不要问了,快跑才是,那些土匪有时看见清俊的小哥,一样不放过。”
云容倒吸口凉气,知道此时此地非常危险,连忙随着难民向一方跑去。
空中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叫和啼哭声,云容忍不住侧目,却看见方才那几名女子已经有好几个,被一些彪形大汉掳上了马去。
凄厉的哭声,让人不忍相闻。紧接着又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大胆,这些女子岂是你们这些山匪可以动的?”方才护送这些女子的一个侍卫大声喝道。
随之从画舫中也跳出了几十个手持病人的侍卫来。
只见那些土匪不知谁吹得一声口哨,其余人便不再恋战,心满意足的带着马上的美人,扬长而去,只听见那些女子的哭声越来越远。
眼看有船已经从对岸驶到了渡口。云容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跑了几步,向那木船走去。
想要渡江的人有很多,见了空船,全部争先恐后的向前挤去。
云容单薄的身影,被夹在当中,混乱之际,不知道谁的手臂碰到了云容头上的方巾,一阵风儿吹过,她的长发瞬间全部飘散在空中。
云容大惊失色,连忙想要用手把头发拢起来,却眼见,周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她的容貌太过出众,如此女扮男装的样子,更是惹人注意。
云容不由大囧,可是却听到有人大吼一声道:“把这个女子抓住,千万不要让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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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力挣扎的结果就是被绑住了手脚,云容被扔在画舫内的一处角落里。
没有被土匪掳走的剩下的五名女子,此时已经摘去了面纱。零零散散的坐在四处摆着的蒲团之上。
她们脸上仍有余惊未定。此刻全部怯怯的看着云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