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眼看着那支利箭穿进了她的肩头,亲眼看着云儿在他的数步之遥被白曦宸带走。
他的云儿……
正如周云芳所言,他的云儿已经受了太多的苦。
可是这一刻,她会怪他吗?
这些苦,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不能给她姻缘冢内安稳平静的生活。
“殿下….”旁边的秋百翔惊呆了,金戈铁马,纵横万里,太子铮铮铁骨,悲喜从来不行于色,
他跟随了白梓轩多年,只有一次看到过太子殿下落泪的样子。
一次是云姑娘被大火‘烧死’的时候,他几乎崩溃了,若不是他死死的抱住太子,恐怕太子早就已经冲进火海了…
而这一刻,他又清晰的看到了太子眼角缓缓而落的泪珠。
太子此刻的心情恐怕已经是难过得无法言喻,除了悲伤心痛,太子心中更有一份别人无法理解的无奈与悲哀。
别人不会懂,可他秋百翔又怎么不懂。
自己曾经因为心爱的女人背叛过太子殿下。太子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是如今谁又给太子殿下一个机会?
太子怎么会不想去救云姑娘,为了她,就算要了太子的性命,恐怕他也不会不给。
像太子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儿,可以为了云姑娘舍命,也可以和云姑娘一起去死,可是却不能为了任何人叛国投敌。
更不能为了一个女人现在向白曦宸出兵。
自相残杀,只会给萧訾煜入侵中原提供绝好的机会。
那时,天朝大地,不仅仅是谁做皇帝的问题,而是千千万万的天朝百姓从此沦为亡国之奴,任人欺凌,任人宰割。
若是白梓轩为了一个女人弃这些生灵于不顾,那就不是他们一直舍命追随的太子殿下了。
只是,这些,云姑娘会理解吗?
“殿下,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快些发兵去救小妹呀!她现在正在受苦…..”
周云芳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他的心头剜上一刀。
她在受苦?
白梓轩只觉得脚下不稳,他一把用手臂撑住桌沿,桌上的茶盏剧烈的震动着,发出砰砰的声音。
他在心里说:“云儿,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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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她是白梓轩的女人,如今把她留在这里已经足以令天下人耻笑。我看陛下还是把她送还给白梓轩才是上上之策。”
白曦宸微微扬起嘴角,云淡风清的对他言道:“襄王爷,这天下如今还姓白,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太多了?”
史朝峰浑身一震,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年轻的君王。这是第一次,白曦宸用这种毫不掩饰的口气同他讲话。
他的脸涨得通红,用余光打量着站在一旁的司徒宇。
可是司徒宇却没有半点回应,低着头依旧沉思不语。
史朝峰暗自叹息,这个司徒宇在一些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从来都是与自己立场一致,可是自从与萧訾煜的那次会面之后,这个老匹夫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一味的由着白曦宸胡闹。
不欢而散,史朝峰去了自己女儿的住处。
“父王,您怎么来了?”史玉站起身,把他迎了进来。
史朝峰看着自己的女儿,眉头紧紧的拧成了一个疙瘩。当年,光惠帝有意让史玉嫁与白梓轩,可是他的宝贝女儿却偏偏看上了白曦宸,而他自己也非常欣赏那个与命运顽强对抗的白衣少年郎。所以倾尽所有帮助他夺得帝位。
任何事情都是公平交易,白曦宸很聪明,很多时候,不用史朝峰开口,就提前开出了好的条件。
除了在立妃册后这个问题上,几乎都算满足了史朝峰的要求。
可是要想史家的荣耀代代相传,只能是他的女儿当上皇后,她的儿子当上太子。
而阻碍这一切的源头,至始至终都是那个可恶的女人。
“小玉,有些话,父王本来不想说得太深,可是我知道,你对陛下是动了真情的,所以不得不提醒你!”
史玉微微一笑,低了头去。
史朝峰长长的叹口气,摸着爱女的发髻,语重心长的说:“帝王之家,哪有什么真情可言,他就算心中没有旁人,也不可能之对你一个人好,如今之际,还是要尽快怀上皇长子,然后册封为太子,才是长远之计。”
史玉的脸,登时像火烧一般,可是心里却是寒凉到了极点。
她自然不会同父亲去说,至今他与她依旧没有夫妻之实,那样换来的定是父王大闹前朝,而他也只会对她更加厌恶而已。
史玉抬起脸来,看着自己的父亲由衷的说:“父王,自古盛极必衰,如今我们史家恩宠太盛,我想请父王答应我,等天下太平之后,您便带着叔伯兄弟和各位姨娘,辞去官职,归隐民间,也许那才是史家最好的归宿。”
史朝峰听后勃然大怒,本来在新帝那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想来女儿这里散散心,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番不长进的话来。
他从怀中扔出了一个纸袋:“这是民间得子的良药,你记得用上。”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史玉拿起那包药来,忍不住摇头苦笑。
在史朝峰去找史玉的同时,司徒宇却徘徊在了云容的帐前,几经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屋内已经收拾一新,可是因为是在军中,短短的时间内,被毁的陈设还没有送来,显得帐内空荡荡的。
云容独自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床顶。
听到了脚步声,她连忙坐了起来,原来是司徒宇,那个几次三番威胁过她的人。
可是这一次,云容却看到他的目光似乎是从来没有过的柔和。
他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好像有些不敢和她接近一样。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以前就是长得这般模样吗?”
云容轻蔑的一笑,可是片刻后她就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重重的点点头:“怎么,你之前见过和我长得很像的人?他们说我和我娘长得一模一样,你见过我娘吗?”
对于萧訾煜是她父亲这件事,她一直是十分抵触的,她好想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关于她娘亲的事情。
这个司徒宇有可能知道吗?
司徒宇踉跄的后退一步道:“你的生日是那天?”
“九月初三!”云容几乎是立刻回答,然后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去见他好像灵魂出鞘一般,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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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没有听到过任何白梓轩的消息。而白曦宸也没有再来过云容的住处。
云容肩头的箭伤已经没有大碍,每日里除去服侍她的宫人外,几乎再也见不到生人。
而这一日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便是云翳。
白曦宸离宫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她。她能来到此处,竟然是襄王爷擅作主张,将她从京城中接来的。
后宫之事一直是由史玉做主,新帝很少过问,如今襄王爷打着史玉的旗号,让她前来边关侍驾,她岂敢不从,更何况,她也是极其思念他的。
可是在见到君王的那一刻,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温柔的笑靥,而是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甚至还面带不悦的神色。
这让她的心一下子从天空坠至深谷。
她的委屈,她的娇嗔,他完全没有看在眼中。
她想起了他离宫前那几日行动上的反常,可是他事后很快就会再次来传她,她几乎认为,他真的是离不开自己的。
她却没有想到,来至漠北一连几日过去了,君王竟连一次也没有传召她。甚至她主动去见驾,也都被宫人拦在了门外。
这是她入宫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夜里,她一个人默默的流泪到天明,想着他对她的宠,他对她的温柔。想着无数个寒冷的夜里,他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就好像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被宠是会上瘾的,这般的冷落让她每每夜不能寐。
才几日,便清减了许多。
终于有这日,她打听到,君王从两军阵前,亲自掳来一名女子。
所以她没有管住自己的脚步,走到了她的帐中。
此时,云容正坐在床上,看着一个美人从帐外走进来。青丝如墨,玉面朱唇,纤细醇弱,我见犹怜。
两边的侍女认得她,连忙躬身下拜口尊:“云夫人!”
云夫人?
云容指尖一颤,心中几分清明,自然猜到了这个美人的身份。
她的心跟着颤动了一下,微微皱起眉来。
云翳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泛起无尽的酸意。
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女人,这张倾世的容颜,足令百花失色,星月黯淡。
果真如此,陛下竟有了这样的新宠,所以忘了她吗?
她旁边的宫女,仗着主子深得圣宠,不免娇纵无理。看着云容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样子,冷哼道:“见了夫人还不行礼,真是狂妄无礼。”
云容一愣,片刻后缓缓的站起来,走过去,深施一礼:“见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