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府家有四位小姐,都是和善可亲的人,对我很好,章府的老夫人也慈善,我每日在女学中同众人说笑嬉戏,觉着说不出的幸福美好。
尤其是四小姐兮娆,初见时她只有六岁,拉着我的手,用软软的声音唤我音姐姐。我一直梦想有个妹妹,而四小姐,比我梦中所见的还要可爱百倍!几乎就在那一刹那,我决定要好好疼爱她、照顾她,将她当做我亲生妹妹一般!
有一天,母亲将我唤到房里。她对我说,我们家与章府,虽然都是章姓,却相差远矣。
当时,我并未理解母亲的话,只当做普通聊天,聊过就忘了。
直到那天,族中女孩儿们七夕争巧,我与兮娆合作的岁寒四友小屏受了多少人称赞,对象却并不是我,方才明白母亲那句话的含义。
我并不怨恨,也不嫉妒。我只是明白了,人与人,是不同的。我不可以做兮娆的姐姐,甚至不能算她的朋友,只能做她的影子,永远在她身后,看着她笑得如同最灿烂的*光。
我从没想过,此生会遇见那样的男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原来不只可以形容女子。
他站在那里,手捻绛桃轻笑,眉间,有春风拂过,唇角,似百花流连。
我不敢多看,可只这一眼,已是足够!
他是夏府第四子,十七岁的夏如霖,在章府附学,与哥哥算是同窗。
我曾拐弯抹角地打听他的一切!哥哥与他不算熟识,却也满口都是赞誉溢美之词,他的温和宽厚,他的惊采绝艳,虽我并未与他接近,心中却无比满足。
随着他与章府小姐们的熟识,我见到他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我本就常到章府帮忙,如今更是多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理由。即使不能与他交谈说话,只是这样远远偷看他,已经足够我小心珍藏独享。
也是在这不为人知的接触中,我对他越来越了解。
他看向婼姐姐的目光中,满是欣赏,他对兮娆的笑容里,充满宠溺,他与章府两位公子是至交好友,对上遥郡王时却好似带了些斗气!我对他这样了解,自然也可以看出,我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姑娘。
是啊,我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在我的身边,都是优秀的女子,孟大小姐那般的睿智,嫆姐姐那般的开朗,婼姐姐那般的心胸,娆儿那般的可爱,徐小姐那般的温柔,甚至章茹安的飞扬跋扈,都带着让我羡慕的自信。只有我,是那样的普通,那样的一无是处。
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连上前与他搭句话,都没有勇气。
我没奢望过改变,甚至在梦里,我也只是一边默默站着的那个。
那日庆典,我与兮娆遇险。
我当时的想法,十分的简单!章府是我家的恩人,娆儿是我重视的人,我要保护她,不能让她受伤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冲上去咬住那个歹人,让娆儿先走。
她没有走!她可以跑的,却没有!我恨不得推她一把,内心深处却生出一种喜悦,娆儿是真的将我当做好友,她对我从未掺杂其它!可是我终是人小力微,被甩出去那一刻,想的是——娆儿怎么办!
再醒来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双温润的眼。我见过这双眼,我曾在心里细细描绘它、品味它,却从未离它如此之近。而且,这眼里含着的,是从未投向我的,是我内心一直期盼着的,欣赏与感激。
他笑着对我说:“章音小姐今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义气较之男子犹胜,如霖佩服!”
生平第一次,我觉得受伤是件快乐的事。
当我觉得,我也可以很努力,努力让他看到我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兮娆,也喜欢上了夏四哥。
在那样的情况下,谁会不为他动心呢?我自嘲的笑。他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我有什么资格妄想独占呢……而他的目光,只会为婼姐姐停驻。
兮娆,也是知道的吧!不然不会去和婼姐姐学点心了,也不会偷偷在厨房练习。
只不过,他看似温润,实则性格坚韧,我们这么多人,也没能将他留在永都。他注定是要飞走的。
兮娆去送他了,回来时,哭了很久很久,我看着她,却不能告诉她,我是多么羡慕她能够去送夏四哥,而我,只能独自望着天上星空为他祈祷祝福。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过了,总有一日,我会嫁人生子,会淡了他的眉眼,再忆不起那年少风华。
娆儿却仿佛仍在等待,每日倒有大半时间耗在厨房。
到底让她等来了,只是他却不是为了她而回来的,更不是为了我。
自始至终,他的眼里,就只有一个人。
娆儿,你没看出来吗?娆儿,你为何还要做这些无谓的事?即使你学再多的点心花样,读再多的书,也不是他眼里的那个人。我们,都注定在他的世界之外……
那一日,娆儿回来了,她哭的那样伤心,却不是为了自己。只因为,婼姐姐拒绝了夏四哥,而他黯然神伤。
我吃了一惊,真的有人能够拒绝他吗?我与娆儿可望而不可得的人,竟被拒绝至此……
我虽劝慰着娆儿,心却无法平静。
从章府出来的路上,我见到了他!
他也见到了我,缓缓向我走来,我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就好似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只是那双眼睛里,如今盛满了忧伤。
他仍是那般笑着同我说话,那模样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不顾一切地喊道:“夏四哥,不要这样笑!你难受的话,跟我抱怨抱怨也好!只是不要这样……”我说着说着,浑然不觉自己已泣不成声。
我的作为惊到了他,他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递上一方帕子,笑着说:“我没事!真的!”
他对我说,不要把自己藏起来。
我哭的更凶,不知是为他,还是为我自己。
他真的走了,一走就是几年,中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见我。我也及笄了,定亲了,将成婚了,心却总觉着空了一块。
直到我成亲那日,他回来了!
看着盒子里他送我的礼物,这么贵重美丽,我不敢领受。
待哥哥过来背我上轿,我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失落,只要我上了轿,就是别人的妻了,我要将他彻底忘了才成,甚至如从前那样,将他偷偷放在心里想念,也是不成的。
鬼使神差的,我在哥哥的背上,悄悄掀了盖头一角。
他就出现在我看去的方向,一如初见一般,看着我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关怀。
我放下盖头,明明想笑,却有泪水涌出。这一眼让我知道,我在他心里,不是可有可无的人,他送我的礼物,是想告诉我,我已经破茧成蝶。
我释然了,上了花轿,嫁了人,相夫教子。对他的爱恋被我深锁在心中,不敢轻易取出,像是保护着我最珍贵的宝贝。
后来,他终是与兮娆成亲了。
我并不惊讶。这世上若有最爱他的人,那一定是兮娆。她明明知道,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是那么努力地去靠近他、理解他。而我,虽爱的长久,却始终没有勇气踏出一步。
若我也有兮娆的勇气,结局会不会不同呢?
不会的,因为,我不会有那样的勇气与毅力。
我喜欢他!这件事,从来没人知晓!
番外一 章音
正文 番外二 曹言
番外二 曹言
我的心里,有一个影子。
我从看不清那影子的脸,却会不自然地挑剔我的妻——她笑的样子少了些灵气,她行止坐卧缺了些自然,她温言笑语欠了些机锋。她已是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做姑娘时不知得了多少赞誉,娶了这般温柔美丽大方得体的人儿,外人不知对我多么艳羡。
可我心里,总觉得缺点什么,即使完美如她,也不能填补。
直到那日宫宴,我见到了她。
自她出嫁,我便很少见过她,每年,也不过宫宴之时能够远远望上一面。这匆匆一瞥,却可令我回味良久。那心中倩影,也好似终于寻到了契合之人,那人却并不属于我。
晚上回去,我做了一个梦,那是年少时的情丝。
从小我就知道,我的一生注定不会碌碌!我曹言,注定将要高飞,俯瞰世人!
那文英殊,与我并称江州双璧,我面上谦让,心中却不以为然!世人皆备他那好皮相眯了眼,能吟两句酸文便是才子了么!不过江州此地,也无甚出众之人,文府在江州地位颇高,与他交好,有益无害,更何况,母亲与妹妹都对他极为中意。
妇人之见!
他却仿佛将我当做至交好友,有何事都不瞒我。
一日,他同我说起他的表妹,言语之间皆是对那女子的赞誉。妹妹心仪他日久,却也从未被他如此提起。
他口中的女子,聪慧恬淡,美丽高贵,似是融合了天地间一切的美好。他这个人,若是有那看上眼的,恨不得夸出花来,若看不上的,任那美玉也能说成顽石!是以,我只淡淡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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