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父亲很快宣布,将她的笄礼推迟到次年上巳节。大家都表示理解。
十二月初,陛下下旨,改立吴王姬骞为雍王,成功将整个朝堂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四儿子身上。
天下皆知,雍即煜都,雍王则为煜都王。以京畿之地为其封地,足见其地位的尊崇。
雍王作为仅次于太子的皇子爵位,历来只封嫡子,通常是皇后的长子得封太子,次子则为雍王。大晋历史上也曾有过三位太子是先封雍王,再封太子。
今上没有嫡子,立了二皇子为太子之后便将雍王之位一直空缺,如今太子被废,吴王改立为雍王,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这个从前一度不起眼的四皇子,即将成为帝国的新一任储君。
人心浮动,所有人都开始为自己的将来筹谋打算,慕仪却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她如同在聚城一样,整日关在房中,也不做什么,就是发呆。有时候一走神,大半日就过去了。她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时光不是那么难捱,也不用去见那些讨厌的人和事,她甚至想着,要是能这样一直下去,似乎也不错。
那年冬日煜都的雪下得特别大,她常常倚在窗边看着漫天碎琼乱玉,一站就是一整天。
后来她想,也许就是在那个冬日,她性子里最后的天真被一点一点磨尽,留下的只剩满目狼藉。
姬骞行雍王册封礼的那天,慕仪坐在廊下慢吞吞地用完了一个大大的冰碗。天寒地冻,她吃完之后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团。瑶环瑜珥沉默地立在一侧,不知该如何反应。
小青在她头上盘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慕仪在聚城时它就这么来看她,后来慕仪回了煜都,它便跟着回来,一路上慕仪只要抬头,十次有八次总能看到它,她心中明白,那个人一定也在附近。他一直默默地陪伴着她。
想到这里慕仪心头一痛,面上却笑了。她伸出手指,示意小青落到上面。
她看着它血红的尖喙,轻声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开心啊?每次来看我都叽叽喳喳的,从来不会有忧愁似的。”声音低下去,“我要是可以像你一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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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她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些什么。
直到那一日,在温府的湖畔,她看到姬骞长身玉立的身影。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心中只觉得恍惚。他们有多久没见了?自从那一夜在裴府之后,居然已经有六个月了。
在这期间,他忙着扳倒太子,忙着拥抱别的女人,忙着当他的雍王殿下,早顾不上她了。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在她面前站定,蹙眉,“脸色这么差,不是说你的病早养好了吗?”
她不说话 。
“你这个样子,是在生我的气?”他略一思忖,“是了,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那夜我将你的笔墨示于人前,你肯定很生气吧?”他道,“跟我说说,你后来私下骂了我几次?”
他大抵是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奈何慕仪一点也笑不出来,面无表情,倒叫他有些无趣。
轻叹口气:“纵然你当时生气,如今也该气消了吧?裴休元与我早有默契,那晚他必然会出面担下那个名头,你的名节不会有半分损伤,那些只是做给旁人看的而已。”他伸手抚摸她的脸,“我不会当真置你于险地,阿仪。”
诛杀
轻叹口气:“纵然你当时生气,如今也该气消了吧?裴休元与我早有默契,那晚他必然会出面担下那个名头,你的名节不会有半分损伤,那些只是做给旁人看的而已。”他伸手抚摸她的脸,“我不会当真置你于险地,阿仪。”
是,这些她早就想明白了。那是他们演给太子看的一场戏,环环紧扣的大戏,而她是其中最关键的棋子。若他提前告诉她自己的计划,她必然会帮助他,可他却选择将她蒙在鼓中,只因他需要她最真实的反应,好让太子的人安心。
可她讨厌这种被人蒙骗的感觉,这会让她想起那个给她留下不好回忆的上元节。
见她还是那个表情,他扯起唇角笑了一下:“你这样子,是不想见到我了?”
她终于开口:“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
“你猜不出来?”他似笑非笑,“以你的聪明,不该问这种问题。”
不,她不聪明。她一点都不聪明。
她忽然觉得无力。
刚才那一瞬,她想知道的是,秦姒墨是怎么回事。她听说他曾派人大张旗鼓去洛城为她搜寻失落的章匮遗曲,暗中却搜罗了大量太子党羽贪污腐败的证据。那么果真如母亲所说,他和她在一起不过是为了迷惑旁人,他并没有真的……
朝堂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可她甚至连去关心一下都做不到。这段时间充斥她脑海的,不过是这个男人,他和别的女人在做些什么。
可这些心思,她不能说给他听。
这么想着,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实在可悲。这样的心情,与那些渴盼着夫君怜惜的妇人有什么差别?
强烈的自我厌恶涌上心头,她猛地转身就要离开,姬骞却忽然动了怒气,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毫不费力地一扯就将她拥入怀中。
他从身后抱着她,不顾她奋力的挣扎,冷声道:“你现在跟又我装些什么!前些日子你闹出那样的事情不就是想要我来找你,跟你服软示弱吗?如今我来了,你怎么不继续拿乔了?”
她被他的话说得心头一凉。
病中跟母亲说的那一番话,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过是因为病糊涂了才一时失言。可是在心底深处,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她说出那番话其实是故意的。她知道母亲对她的疼爱,若知晓自己因为这桩婚事这般痛苦一定会设法取消。而那时,必须依靠温氏势力的姬骞必然会有所行动。
说到底,她只是想要以家族的势力来威胁他。
这实在太可笑了。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用上这样的手段去留住男人。
更可笑的是,在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整整六个月那个男人却一个影子都没有。仿佛这桩婚事对他而言无足轻重。仿佛从头到尾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简直无法面对卑微可笑到这个地步的自己。
“混账!你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奈何男人和女人力量的差距太大,纵然使出浑身力气,却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姬骞被她闹得心烦,索性将她掉了个方向,逼迫她面朝着自己,右手扣住她的腰肢,低声道:“你到底在闹些什么?”
她无法置信。这个男人,明明是他利用她、骗了她之后再将她置之不理长达数月,在这期间还和别的女子将风月逸闻闹得满城皆知,怎么此刻居然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指责自己?
气到了极点,她反而笑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放开我。”
“你不想跟我说话,那你想跟谁说话?秦绍之?”他眼睛危险地眯起,“那只每天都飞来看你的畜生身上藏了些什么,惹得温大小姐连体面都不要了!”
她看着他,心中知道他说的是小青。果然,他还是知道了,知道了自己这几个月里和秦继的种种往来。
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恼恨和怒意,她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最近的各种反常,原来自己不顾规矩地和秦继暗中往来,无非是对他心存怨恨。
她想报复他。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冷笑,“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如今你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私下往来,还说我无关?”
她看着他,忽然道:“你纳的那名女子,是秦姒墨对吗?”
他蹙眉:“是。”
“你喜欢她?”她觉得她声音如同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一般。
这一回他没有很快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是。”
她以为她听到会控制不住哭出来,但事实上她只是哑了片刻,便继续道:“她不会一直做你的外室吧,你预备怎么安置她?”
姬骞思忖了片刻,这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慕仪:“你……不会是在担心姒墨过门会影响到你的地位吧?”
慕仪不出声,他似乎当她默认了,用一种淡漠到无以复加的口吻道:“姒墨与你不一样,她不在意虚名,也不喜欢踩在别人头上。无论我最后如何安置她,她都不会与你争的。”
她觉得他的话好像一柄锋利的刀刃,直直地扎进她的心口,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不待她想出什么话来回击,他便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慕仪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阿母,你猜错了。我们都猜错了。
原来他对她,并不只是利用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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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慕仪曾看过一本书,书上讲人们的记忆有时候会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一些太不愉快的记忆它会自动避开,便是传说中的自欺欺人了。
慕仪觉得这个说法也是有道理的,至少在很多年后她回忆起来,那一天之后的许多记忆都十分匆忙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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