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世子夫人说姑娘的身子从小就是由他照顾的,信得过。”
老夫人则端起了茶盏,送至唇边却没有饮。顷刻,她抬眼看着葛妈妈吩咐道:“你替我去清涵院里守着,有什么动静记得来禀我。还有,让她们都散了,我独自呆会。”
“奴婢晓得。”
葛妈妈见主子手撑着额头似有愁苦,内心涌出担忧,至门外叮嘱白薇白蔹仔细服侍着,侧身却见西廊下挤满了人,方才还忧心如焚恨不得立即赶去清涵院的七姑太太竟紧拉着八姑娘,四夫人在旁不断说着似是相劝,二夫人将四姑娘护在身后。
心有好奇,下了石阶正欲穿过庭院去对面,凑见白芷自那匆匆往主卧而来,葛妈妈唤了她即问:“怎么回事?”
白芷则轻拉了下她的衣袖,转首觑了眼争执不休的方位低声回道:“妈妈,您亦是看到六姑娘是晕倒在四姑娘身旁的,方才八姑娘责怪四姑娘说是她欺负了六姑娘,凑巧被七姑太太听到,这不……闹起来了。”
“四姑娘欺负了六姑娘?”葛妈妈锁眉,复问道:“八姑娘怎么说的?”
“奴婢就远远听到几句,好似是四姑娘在嘲讽六姑娘,说她就是跑到了侯府也见不到心上人,还说这缘分不是谁跋扈就有的。”白芷亦听得不清不楚,说得含糊,“八姑娘咬定就是因为四姑娘刺激了六姑娘,她才倒下的。四姑娘反驳说六姑娘原就是病恹恹的身子,谁知是不是苦肉计?七姑太太听后很不高兴,偏生二夫人还在旁边帮衬着,大夫人让奴婢赶紧去回了老夫人。”
“等等。”葛妈妈制止,余光瞄了眼主卧的门窗,“老夫人有些不舒服,说了她又该心烦。”
“那妈妈,现在可如何是好?”
葛妈妈亦有为难,内心暗道四姑娘真如老夫人说得沉不住心性,和安家世子的事八字都没一撇,倒是如此着急地就拿出来炫耀。明知六姑娘是老夫人和七姑太太心尖上的人,偏去惹她,这不是给自己寻麻烦吗?
“姑太太还在这呢?”走到安沈氏身旁,葛妈妈诚恳道:“凑巧,老夫人让老奴跟去清涵院探视六姑娘。”隐含催促。
“妈妈先去吧,这个事我还没弄清楚。”
安沈氏推开葛妈妈,怒瞪了眼四姑娘,侧过视线再朝八姑娘问道:“萝姐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八姑娘尚不曾答话,二夫人胡氏即赔笑着否道:“定是八侄女听差了,咱们萱儿和家里姊妹最是亲和,哪里会说那等没分寸的话?”
四姑娘是个机灵人,唯恐安沈氏迁怒不肯替她的亲事游说,忙辩道:“姑姑,萱儿真的没说。”
“萝儿你平素乖巧诚实,今儿个居然说起谎话,看我回去后不好好教训你。”四夫人程氏疾言厉色,训斥不断:“府里谁不知萱姐儿和芫姐儿姐妹情深,上回你芫姐姐还在老夫人跟前替萱姐姐求情,你怎么能起这样的坏心思故意出言挑拨,你、你……”
“母亲,我没胡说。”八姑娘语调哽咽,“我真听见了。”
“你还说?萱姐儿的性子咱们谁不清楚?定是你听差了。”四夫人猛然拉过闺女,大声斥道:“还不快给你四姐道歉,都是一家子姊妹,就你不安生。”
八姑娘满脸委屈。
安沈氏见状,目露不忍,冲八姑娘招手,“萝儿,到姑姑这来。”握着少女的手,缓声轻道:“萝姐儿素来就是最乖顺的,四嫂您别训她,我心里都有数。”用帕子替侄女拭了泪水,“来,萝儿,跟姑姑去清涵院看你六姐姐。”
“嗯,姑姑,侄女正担心着姐姐,她方才倒下我扶她时身子都是热的。”
“都起烧了,怎么不早说?”
安沈氏因方才四姑娘一番叫喊吵得有些头大,若非事关沈嘉芫亦不会过来询问,本想弄清个究竟就离开,哪知居然耽误到了现在?此刻念着病者安危,带着八姑娘就离开了颐寿堂。
葛妈妈见状,同各位主子行礼后说老夫人请她们先回去,这才匆匆跟上了七姑太太的脚步。
四姑娘提步欲要跟上,被二夫人拉住,冷冷瞪着女儿,似是在责怪她多话。
“萱姐儿素来心直口快,二嫂别难为她了。”四夫人状似安慰,“是我们萝儿说话错了时候,否则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不过六侄女方才好似病的不轻,倒下去就不省人事,希望病情别太糟糕了才好。”说完就领着仆妇离开。
大夫人亦带着女儿离开,三姑娘至院门外问道:“母亲,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六妹妹?”
瞥了眼身后庭院,大夫人摇首,“芫姐儿的身子骨,你还不清楚?这么多年,也就你三婶和姑姑宝贝紧张着,瞧你祖母,还不是只潜了葛妈妈过去?”
“可八妹妹都过去了。”三姑娘迟疑。
大夫人便拍了拍女儿胳膊,“芊儿你知道不能落人口舌,是比从前成熟多了。可是,你没听方才你八妹妹的话?萱姐儿自信的很,还用安世子去刺激芫姐儿,听说昨儿傍晚老夫人和她关在屋里说了好一通话,今日你姑姑就过门,这其中哪能没有联系?你六妹妹对安世子素来紧张得很,谁知现在唱的是什么戏,去的人多了许是反搅和了,使个人过去看看情况就成。”
“母亲说的极是,女儿还应多跟您学着。”
大夫人表情欣慰,母女俩渐渐远去。
内庭西廊下,“母亲,您看姑姑对六妹妹紧张的那劲,明明我才将是她儿媳……呜。”
四姑娘撅嘴很不甘心的埋怨,可儿媳妇的“妇”字还没出口,就被二夫人捂住了嘴巴。胡氏左右察看了番,最后连拖带拽的将闺女带出颐寿堂才松手,戳了对方额头恼道:“你把话憋在肚里不成吗?谁不好招惹你还偏就去招惹!”
“我就看六妹妹一个人站在那,过去陪她说说话嘛。”四姑娘怯怯解释。
二夫人便叹气,“说什么不好非得说这个?将你姑姑惹得心里不舒畅了,小心最后连亲事都赔进去。”到底亦想女儿有个好前程,胡氏犹豫再三即道:“这会子你祖母将咱们都请出来,怕不只是担心芫姐儿的事。”
“八妹妹是故意看着七姑姑从祖母屋里出来才嚷嚷的。”
二夫人便别嘴不悦地瞥了眼沈嘉萱,淡淡教训道:“明知她们母女厉害,还去招惹,回头将这府里人都得罪了,日子还过不过?!”
“女儿只是看昨儿六妹她……”
“昨儿芫姐儿没计较,你今日就得寸进尺了?”二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别开视线再不看女儿,率先提步。
四姑娘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母亲,这是去哪?”
“回沉修楼。”
颐寿堂这吵得厉害,清涵院内亦不得安宁,六姑娘突然昏倒急着了整院人。当外面婢子报齐大夫到了时,世子夫人的目光才从床前跪着的众仆妇身上移开,示意蔡妈妈快请进来。
齐大夫惯来给六姑娘把脉治病,轻车熟路地隔着茜红珠帐把脉,神色琢磨深邃。
须臾,“姑娘不过是感了风寒,因体虚不支才病倒。”齐大夫捋着胡子,摇头朝世子夫人不解道:“恕老夫多问一句,六姑娘年纪轻轻,怎的会郁结于心、忧思过度?”
安沈氏才走至门口,听得大夫如此答话,近前就追问道:“什么叫芫儿忧思过度,郁结于心?”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七妹,你不是在颐寿堂陪着母亲吗,怎的过来了?”
世子夫人见到安沈氏,挥手让人搬了圆凳过来。然后者眼里只有床榻上躺着的侄女,走上前撩起帐幔,取开对方额上的湿帕子抚上,触手灼灼,竟是奇热无比,“呀”了声就问道:“竟然这样烫?我昨儿见芫儿还好好的,怎么发热成这样?”
视线侧开,看着跪在最前的两个婢女,安沈氏喝声怒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姑娘的?好好的人儿成了这样,会不会当差?”
“回姑太太,姑娘昨儿晚上从夫人处回来就喊头晕,奴婢们就伺候她早早歇息了。清晨该起榻时没听到姑娘传唤,撩了帐幔瞧了才发现她有些低烧,原……”
“姑娘清早就不好,你们居然瞒着?”
世子夫人怒极打断,冷着脸语气咄咄,“你们是头日进府当差,还是不识得去我广盛楼的路?!”
“奴婢知错。”
答话的香薷忙磕头,她这心里亦紧张着,府里虽总传六姑娘身子不好,然先前服侍她时并未觉得如何,平素健朗难得才有句不适。且昨日下午自安襄侯府回来都好好的,此次的病来势汹汹,着实蹊跷。
“到底是新来的不会伺候,芫儿身边哪能再让你们当差?”世子夫人沉着脸对外即道:“紫珠、紫箢,从今儿起你们就留在清涵院,替我好生照顾姑娘。”
“是。”
穿着碧绿绸褙的两婢得了差事,忙凑上前开始拧水换帕子,年纪微长的紫珠更是紧张着朝齐大夫开口:“大夫,我们家姑娘现在发热难受,您可否先开个退烧的药方?奴婢们下去将药熬了伺候主子服下,否则姑娘躺着都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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