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眼前的这薄薄纱帘,沈如薰将房里的景象看得清晰。
方才和上官青紫对视的那一眼仍记在心中,这会儿扶着上官青紫,只似艰难的出声:“你们也出去吧,青紫是唐门上官氏的人,夫君又犯病了,让青紫帮夫君看就行了……”
这就是她刚才看上官青紫,等着上官青紫点了点头,便开始撩声的原因……
就是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全支开。
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赫连玦,似方才自在玄武湖旁晕倒后,就一直没醒来过……此刻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像是奄奄一息,没了动静……俊逸若仙的身影,还有今儿穿着的月白色衣袍,让人觉得像个谪仙般,躺在那里……毫无动静……
“少夫人,这……”这些郎中有些是柳氏的人,方才也是奉命医治赫连玦的,散宴之时,柳氏喊的那声“郎中把脉”犹在,这会儿听着沈如薰的话,拿不准主意。
最后只好把目光挪到上官青紫身上,看着一刻上官青紫站在沈如薰旁边,面色有些苍白,却面无表情。
医药大家的面前,他们可不敢卖弄本事,这会儿只能又看回沈如薰,老老实实的点了头,退下:“是……”
继外头那黑压压一群丫鬟下人之后,房中的这群郎中也被遣退了。
人都走光了,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沈如薰只看了一眼周围,忽然就变得谨慎得很,一张小脸上也有忐忑的神情,只小脸微微苍白着,轻轻的咬了咬唇,似极力坚持着的模样……
只终于松了一口气,差些瘫了下来。
今夜她虽然没做什么,可是遇上了那么多事,还看到了青紫、夫君和娘亲、叔父的暗中斡旋,虽然很多话听不懂,很多事不知道,可是她到底明白了今夜的险境,特别是叔父……竟然要绑她来威胁试探夫君,还好最后险险过关……而青紫……却也受了伤。
这会儿缓了一口气的同时,水眸里也多了几分雾珠,只勉强的出了声:“青紫,你先坐着。”
言罢左右看了一下,跑去把卧房的门关上了。
“嘎吱”一声,隔开了外头的世界,把自己与上官青紫、赫连玦关在了房间里头。
立秋在外面,本来还好奇,小姐怎么把郎中和下人全赶走了,这会儿还没来得及好奇,只见就连房门也关上了,只得郁闷了一下,心里一激灵,兴许是要上官小姐亲自医治姑爷。
立秋只好把人也带走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原本一个热闹的落棠院才清净了下来,而下一刻……
沈如薰竟然蓦地就流下了泪,从门口一直跑了进来,上官青紫原本是捂着发疼的伤口等着沈如薰进来,想要喊她悄悄拿一些医药与纱布给她,做一下简略处理,却没想到沈如薰就这样哭了出来,好像是没有外人了,也不必要再伪装隐藏了。
低出了声:“如薰,怎……”么了。
话还未出口,只见沈如薰直接从外间跑到里间里头去了,又是越过了她……
上官青紫不由得咬着牙,忍着痛,此刻有些颇无奈。
下一刻,只听到沈如薰清脆略带慌张的话语声在房中响起:“夫君,呜呜……你还好么,我把那些人都赶出去了,你可以不用装了,可以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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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莲庄,我不能久留
赫连玦原本是在床上躺着,俊逸的容颜没有半分活力,就连一双幽深邪魅的眸子这会儿都是轻阖着,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从早上起,他便在房中点起熟悉的熏香了,四周都是药香味,连他身上都全是冷药香……
搭上他此刻苍白的面容,仿佛奄奄一息的样子,就像是半个身子踏进鬼门关的人。
“夫君……”沈如薰再焦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看着他这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样子,他这一刻实在是太像了……就像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晕倒的那样,在花园中,她紧张害怕得小心肝都要被吓出来了,这会儿看着他这个样子,虽然知道方才在花园中,他一定是刻意装晕,结了这一场晚宴……
可此刻……还是不由得伸出手去摇了摇他:“夫君,人全走了。”
话语声有些急。
仿佛他再不起来,她就要真哭了,真真正正的眼泪决堤。
赫连玦听到了她的声音,这才缓缓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倏地起了身:“嗯。”
似是听着她焦急的声音,躺不下去了,也不想再躺下去。
他方才不过是在装给那些人看,若是房中郎中一直不走,他便一直屏了气息,装作虚弱晕歇的样子,待那些人折腾完了再起身。
没想到沈如薰这会儿聪明了,一从碧湖亭赶回来,便端了气势将那些人全赶走。
“夫君……”沈如薰讪讪的喊了一声。
看着他忽地起来的样子,差些又紧张得流出泪来……
果真没事,没事就好……
娇小的身子猛地上前,看见赫连玦坐起了身子,就直接扑向了他的怀里头,也不管上官青紫这会儿是不是还在外间,捂着伤口看着他俩。
她此刻就想要抱抱他,今夜太危险了,她太害怕了:“夫君,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
幸好她知道他身子没病,学乖了,没有再慌慌张张……
可是看到他在众人面前,那般历咳声,上气不接下气,最后竟然还是倒再众人面前,自己这般熟悉强大的夫君,在外人面前仿佛一点力气都没有,如蒲柳般羸弱,风一吹就倒……
看到心里还是会很难受。
这会儿只横冲直撞的冲入了他的怀抱里头,抱着他,抽着气便要哽咽了起来。
赫连玦不过是刚起身,方才还没坐稳,听到了她的呼唤声,却没想到下一刻,她已经冲进来了,此刻只看着她,墨色的魅眸微微暗敛,方才在玄武湖边,还没晕歇时候的阴冷气势又复而忽地倾覆了出来。
此时坐在床榻边,拥着她的样子,说不出的令人心颤。
赫连玦没有说话,感受着沈如薰入怀的温暖,还有她微微的颤意,紧张不由自主吐露的衷肠,只轻抿了嘴角。
沈如薰还在拥着他,方才的恐惧仍在心里,这会儿见他好好的起来了,心里那最深处的害怕才终于和缓了一点,抽了抽鼻子:“夫君……”
赫连玦只稍稍收了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低沉出声:“嗯。”
比起沈如薰,赫连玦此刻倒是不显露半分,只有一双墨眸幽沉,说了他这会儿阴沉的心情。13865886
听了她的抽噎声,半晌:“别哭了。”
若要论吓,其实今夜最吓的便是他,她不会知道方才在宴席上,绸缎落下,而她早已不见,徒留一张空席,那一瞬他心中的冷然……
明知道她出事了,他仍要故作无谓,与赫连啸天说那番话,忍着赫连啸天的所作所为……
她不知道让他做出选择时的内心决绝。
“如薰。”赫连玦此刻显然是不想多说话,只是沉了一声气势,感受怀中的温热,似隐忍深沉的将她再紧紧抱入怀中了。
话语声低沉带着难以察觉的痛:“出门前不是叫你紧紧跟随着我吗。”低缓出了声。
似斥责又是骂,像是在怪今日之事,又像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无声表达他此刻心里的那一簇莫名的怒火。
“夫君……我……”沈如薰没想到他低喊她别哭了,之后将她收入怀中便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这会儿不知道要该怎么去答,顿时就止了声,支吾起来……
今天的事太多太乱,她也没办法……根本料不到,谁知道娘亲和叔父本意是在对付夫君和青紫,可下一瞬却已经把魔爪伸了过来,那么好看的一席歌舞,水袖扬起落下间,早已有备的将她强行掠走,青紫当时在看舞,而她又不会武,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
“夫君……我是被掠走的。”缓声辩驳。
她也不想,可是……总之,不是她自己疏忽的出了亭子,不是她刻意给人留了下手的余地……
赫连玦听得眸光一冷,果然是如此,所以赫连啸天才那般恰时的出了声,将他束缚住……
而上官青紫……
赫连玦一手紧拥着沈如薰娇小的身子,像是怕失去她一般,将她紧拥在怀中,把她一张小脸按在胸膛上,而眸光却忽地幽幽投向了外间,只见透过纱帘,可以看到外头上官青紫模糊的绛紫色身影。
还有微微挽袖捂着胳膊,止着疼的样子。
方才最后他朝着玄武堂赶去,玄武湖边忽然掠开的身影,还有两个人相互搀扶的模样。
看似上官青紫为沈如薰挡了剑……
若再去迟半分,如今躺在床上的便不是他而是沈如薰:“嗯。”
赫连玦沉闷的断了话题,终是不去责怪她,哪怕心里有沉意也将所有都埋了下来,只低沉出了声:“如薰,起来,去从柜子里取出创伤药与纱布,先与上官姑娘包扎吧。”
“嗯……”沈如薰这才从他怀里头出来,抽了抽泣。
她本来也就是心急如焚的扑上来,想要看看他,喊醒他而已……
这会儿心里头再难受,再紧张,再害怕,都得把所有的事情先搁下……
她知道他担心她,今儿的事情,也叫他担惊受怕了。
难怪方才夫君什么话都不说,缓缓睁眼后边倏地起了身,看着她扑进了他的怀中,他只抬手将她拥紧,这样的时候,他的寡言少语更能让她明白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