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在这种偏僻地方都能遇到小侯爷,未免‘用心良苦’——”
小侯爷却是一身宝蓝映着火烛宛若流光,金丝耀耀一身华贵却只穿出轻浮,大言不惭道:“这叫缘分,是我和琳琳姑娘有缘分,注定要遇在一起,走到哪里都不会分开——”
躲在童茉香身后的曾琳琳脸色都有些发白,她一向乖驯绵软性子简单,一直生活在秀坊之中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只怪生得玲珑剔透,被这京里来的小侯爷一眼看中,从此便没了宁日。
无奈这京里来的小侯爷背景太深,便是秀坊也不能轻易拿他如何。她本该待在秀坊里深居简出免得再惹事上身,可忽然听闻自己在扬州城外做小工的弟弟遇上劫匪受了伤,她只有这么一个弟弟相依为命,自己身为女子被秀坊收容,弟弟却只能在外做小工,如何能不去探望。
虽然师姐童茉香陪她上路护她一路周全,却还是中了小侯爷的招。如今在这偏僻之地,小侯爷带了这么多人有备而来,就只等着她们上门而已。
“小侯爷身份尊贵,还请自重!”
“呵呵……侯爷我的确身份尊贵,所以哪儿有想要的东西却得不到的道理?我以礼相待几次去七秀登门请见,琳琳姑娘却避而不见甚至拒之门外——今夜,却不知琳琳姑娘还打算不顾你师姐的安危也要躲在她身后拒人千里么?”
——登门请见?童茉香暗暗啐他的厚颜无耻,扬州谁不知道自从小侯爷来到此地几次在七秀无礼闹事,就连扬州知府也忌惮他的身份视而不见。
可是他方才的话已是分分明明的警告——若曾琳琳再不主动上前,他可就要动手了。
只有一个童茉香,她要螳臂当车,一个人跟这么多高手相抗么?
“放聪明点吧,真动起手来伤了两位姑娘可就不好了。这里荒郊野外雨夜黑天,两位便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这世上也没有人会知道。”
他话音落,却有一声轻笑宛如水面轻漪,一瞬散开,便浅浅而去。
小侯爷的脸色一冷——谁在笑?
童茉香也诧异的看着那银衫如月的男子,小侯爷既然在这里设计了她们,必然只带他自己的人并且应当会清场的。便是那小二,事后只怕也没活路了。那这银衫男子和他的女伴又怎会不是小侯爷的人,若是他的人,怎会对小侯爷如此无礼?
然而那男子对众多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依然悠哉的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拈着酒杯,火光下映得长指如玉,比手中酒杯更温润细致。
小侯爷循着笑声看到楼下坐着的二人,被这般无礼冲撞顿时惊怒,“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不是让你们清场吗!?”
一众高手顿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竟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几时在这里的?为何他们好像一直都在,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清走他们?
银衫只是细目淡淡一瞥,斜上二楼的那道惊怒的身影迎上他的目光——小侯爷顿时呼吸一窒,只觉心口跳漏一拍,竟有一瞬心慌。
他说不清那是惊艳还是惊惧,一时只觉便是京里也未曾见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人,只是一眼淡扫就让他仿佛被慑住一般动弹不得。
心如擂鼓,却手指冰凉,仿佛一种极喜与极惧交织,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
那美人放下支在下巴上的手,拈着酒杯专心看里面的酒纹,悠悠的声音响起,“小侯爷觉得,七秀坊的姑娘可美?”
小侯爷一愣,一时什么也应不出口,下一刻才怒觉他凭什么对自己发问?然而不等他发怒下一个问题已至——
“小侯爷又认为为什么一个只有女性的门派,却从来没有人敢动什么歪主意?”
小侯爷只想破口大骂这种事跟他有什么关系?然而童茉香和曾琳琳却不自觉的想到——七秀本是六大门派之一自然无人不敬,即便后来因为种种打击而势不如前,却有前任掌门七秀公子一力撑起大局,让七秀从不让人胆敢小觑。
他的艳冠江湖一舞惊天下和江湖无双的冰心剑法是七秀的一个传奇,即便他卸任之后离开了七秀下落不明,却有很多人都在说他依然还关注保护着七秀。那或许只是一种传说,但的确在很多次七秀遭遇到困难时,都莫名化险为夷,仿佛有人在默默相助。所以七秀弟子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只是掌门从不允许有人提及,仿佛一个禁忌。
曾琳琳不禁偷偷扯了扯童茉香的衣角——该不会,该不会眼前的人是——面对她那满目的惊喜,童茉香却果断的摇摇头,别做梦了,不可能的。
曾琳琳眼里的光彩也一瞬消失,自己真是对传说中的七秀公子太过崇拜,一直期望一见期待得过了头。即便能够有这等风采的人世间无双,眼前这个人,也绝无可能会是七秀公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流感来袭,勿等更新
☆、尾章 倾生大梦不易醒2
他一举一动宛如流云,带着悠然的从容与说不出的流畅,一身银衫映在火烛昏黄的光芒中宛若生辉,让人如同在看着一场美梦一般的幻觉,拔不开视线。
这样的美人该是让人心生向往的,但小侯爷在颤抖,他不知道这是激动还是害怕,二十年安逸闲适到几乎快要腐烂的生活里他从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快要沸腾起来了,在这沸腾中却有丝丝寒意从心底里生出来,仿佛本能的告诫着他去害怕,去恐惧,如果他此时真的能够找到一个最适合的表达来形容他对这个银衫美人的感觉,那大概只能是扑到他的脚下去膜拜。
但是现在他混乱的头脑里只剩美人在烛光下拈着酒杯的玉指和微动的银袖,被那银丝缭乱的光搅得脑袋里一团浆糊。
他一声令下:“把他们全部给我抓起来!”
那些训练有素的高手毫不犹豫的出手,这些事情他们做的早已经轻车熟路,只要把人全部抓起来,小侯爷要的交给小侯爷,其余的都灭口,再简单不过。
然而未等靠近,银衫美人一跃便从椅子上飞跃而起,银袖挥过,让人如同看到了一只银粉的巨大扬羽蝶,眼前些微炫目,人已经飞上二楼,轻巧的落在小侯爷身边。
小侯爷一瞬惊惧还未开口大叫,银袖一扬屋里一阵风起,火烛油灯尽灭,顿时一片黑暗。
灯火一灭,仿佛阻隔了这件宁静客栈与外界的东西也一并消失,黑暗里只听到外面轰隆的雷雨声,随着闪电瞬间明暗。
那些高手以小侯爷的安危为优先跳上二楼时,那里却只剩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宛如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里,连闪电也照射不进。
童茉香和曾琳琳惊恐的拉着手,她们在高手撤走的一瞬间也想过夺门而出,然而在这件狭小的客栈里竟然找不到门的方向。
突然响起的点火声竟然在大雨里也那么鲜明,那一点小小的昏黄烛火瞬间就再次将雨声屏蔽在外,仿佛隔了好几重屋子,遥远得那么不真切。
那一点烛光照耀中一双莹白的手将它插在烛台上,随即那个宁静和煦的女子渐渐显露在火光中,带着浅浅一抹笑容,平淡温良得叫人没办法生出敌意。
“他们不会过来的,外面雨大,两位还是歇一晚再走吧。”
童茉香谨慎的看着她,“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淡淡垂眸,嘴角笑意犹在,长长睫毛的阴影中却似乎带上了几分忧郁。只是那忧郁转瞬即逝,在她再次微笑抬眼时已不见了踪影,浅浅笑道:“故人罢。”
“——谁的故人?”
童茉香和曾琳琳很确定从未见过她或者那个男人,既不是她们的故人,那是谁的?为什么帮她们?——如果,的确是在帮她们的话。
女子浅笑未语,童茉香却不知为何也在她那清浅的笑容里想到曾琳琳之前的猜测。
——他们是七秀的故人,她有这种感觉。
但她还是否定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测,也许故人是真的,但不会是那个人罢了。
“跟我来吧。”女子转身先行,看着烛光渐远,童茉香和曾琳琳对视一眼,眼下看起来应当是这两个人已经掌控了大局,也只得先相信她了。
她们跟在她身后来到一扇门前,门后是简单的客房,女子放下火烛微笑道:“你们方才还没有吃东西吧,我去替你们备点饭菜,只要不离开这个房间不会有危险的。”
眼前的一切诡异得让人问不出口,仿佛也不该问,童茉香只问道:“那小侯爷和他的人呢……?”
女子嘴角的弧度仿佛从未变动,却让人觉得那笑容变得似是而非,甚至带着一点凉淡,淡淡应道:“谁知道,正如他所说的——在这种荒郊野外,就算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人会知道?”
她转身离去,屋里的曾琳琳这才一时放松跌坐在床上。
“师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
“也许他们只是懂得一些奇门异术吧,但至少是帮了我们的,说不定是跟七秀有什么渊源的人——只是……”童茉香说给曾琳琳听,也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她知道就算这些话都是真的,她们也不得不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