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墨夷额上的青筋赫然在目。
“你若再出言不逊,就别怪刀剑无情。”陆逊上前一步,按剑不动。
夏侯墨夷一脸轻佻道:“呵,二位想杀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随着纤手一合,“啪啪”两声击掌后,从两边屋檐上即刻出现一批黑衣人,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子凝一惊,与陆逊对视一眼,陆逊挡到子凝面前,侧过脸,小声道:“别怕。”
子凝虽轻轻颔首,可心中仍是极为惶恐。
“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我要让你尝尽人世艰辛后,满怀不甘地离开。”夏侯墨夷神色可怕。
陆逊直视夏侯墨夷,道:“双方交战,死伤难眠,她杀你哥哥又何错之有?”平心而论,不带感情。
“住口!”夏侯墨夷大声喝道:“你根本不懂,我是庶出,从小受人欺负,只有哥哥保护我。而她,却杀了他!”
纤手指向子凝,目光带恨,“哈哈哈,不过,一报还一报,我也杀了你大哥,还让你尝到被你二哥孤立的滋味,哈哈哈!”
夏侯墨夷的脸有些扭曲,笑声让人胆寒,口中的话更是深入子凝脑中。
身子一僵,迟疑地问:“你。。。你说什么。。。大哥,是你杀的?”
掌心一片冷汗。
“哦,对了,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是我杀了你大哥。想知道我是如何做到的么?”夏侯墨夷语气狡黠。
“住口!”
“伯言,让她说下去。”
夏侯墨夷一笑,借着月光瞥了一眼子凝苍白的脸道:“那日狩猎,我乔装士兵混进了猎场,在剑上涂了剧毒,然后。。。剑入胸膛。。。你不知道,孙策的表情有多惶恐,唉。可怜的是,这种毒,要发作两天后才能死去。。。”
“够了!”子凝捂住耳朵,眼泪不止,“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夏侯墨夷见此似乎极为满意。浅笑一声,侧身回眸,轻吐几字:“孙郡主,麻烦你好好活着,否则我会少了很多乐趣。”
身子一哆嗦,眼前骤然一片黑暗,沉沉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朦胧中,只听得身畔一阵暖意:“别怕”
离开集市后已是深夜。
月色清明,春风微拂纸窗。
屋内只燃一支红烛,光线昏暗,却很安详,有种恬静的美好。
红木床上,陆逊轻轻拉起帷帘,见子凝一脸愁容,紧闭双目,侧身坐于床沿,静看红烛燃烧,火芯烟飞。
“伯言。”子凝轻轻唤了一声,惊动了床边的陆逊。
“还好么?”陆逊将靠枕垫于子凝背后,让她处于一个舒适的位置,问道。
“恩。”轻轻颔首,子凝脸色苍白,仿佛一夕之间,清瘦了不少。
陆逊方欲起身给他沏一杯茶,手腕被紧紧握住,“别走。”
别过脸,看到子凝形容憔悴,又有些害怕的脸庞,轻轻一笑,不语。
“伯言,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至亲之人也保护不了。”泪珠又划过脸颊,美目微红。手始终没有放开。
“傻瓜,这不是你能左右的。”陆逊语气温和,四目对视。
“可倘若我不执意去隆中,留在大哥身边,那大哥也许不会死。”小声抽噎,兀自含糊地说着。
“……”陆逊不语,静静听着。
“若我不去隆中,我便不会因放走孔明而被二哥误会。”手开始收紧,仿若无助地抓住一根稻草,不愿放手。
陆逊微微侧目,眼中燃尽烛火,神色依旧如是。
“若我不去隆中,我便可安心留在闺阁内,做我的孙子凝!”
“……”没有回应。
“若我不去隆中……”泣不成声,可依旧含糊不清地说着。
“若我不去隆中……”
“那我便遇不到你。”清明的声音打断了抽噎,强忍住的泪水在抬起头的一刹那决堤。
陆逊伸出长臂,轻轻将子凝拥入怀中,下巴轻触她的发际,任凭怀中的人儿泪湿衣襟,不发一言。
子凝只觉周身一片暖意,轻轻环保住他的腰身,让眼泪没有顾忌地落下。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是这般的一览无余。
红烛燃尽,风影摇曳,夜已深,人已静。
泪水已经干涸,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只是仍停不住抽噎。
陆逊见此便道:“佳人在怀,泪湿春衫,只可惜了我这衣裳。”
怀中的人一愣,心中窃喜,脸上却佯装嗔怒:“不就一身衣裳么,我给你洗便是。”下巴因为抽噎而不停颤动,泪眼朦胧,模样楚楚动人。
陆逊见子凝回嘴,调侃道:“洗就免了,若这被你洗了,还能叫衣裳么?”
“诸葛均!”竟一下脱口而出,不说陆逊,就连子凝也愣住了。面对如此调侃的话语,难免勾起了隆中的回忆。
“我在。”陆逊薄唇轻启,轻语二字,神色狡黠。
是啊,你在,你一直都在。无论是在隆中时被孔明误解,还是途中被人刺杀,如今陷入不义之地,你一直都在!
子凝放开环在陆逊腰际的手,将他们钩在他的脖颈上,轻踮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继而覆上他的耳畔,陆逊身子一紧,脸上却仍有调侃之色:“子凝,我不是圣人。”言语暧昧,含着笑意。
浅浅地倒吸一口气,在他耳边低语:“是你,诸葛均!”
四目相对,彼此清澈见底,不再言语,只是浅浅相拥。暖意渗透,清秋月下,成影对人。10sp9。
——————————————————————————
清晨光露,日照江南。
斜光到晓,穿破朱门,门内之人微微皱眉,手掌挡住刺目的光线,从床榻上支起身子,舒展眉头,陆逊惊愕地环顾四周,房内仍残余着女子特有的香气,佳人却已不知去处。
急忙起身,从桌上拿起“黍”,破门而出。
四月的阳光有特殊的味道,伴随着女子清丽的声音:“伯言,早。”
看见子凝一身轻便戎装,执剑立于庭院之中,笑容瑰丽,陆逊方才舒下心来。
“阚译统帅已在门外等候,别让他久等了。”子凝上前几步,伸手拉起陆逊的手,急欲往门外走去。
陆逊强制使子凝停下脚步,问:“你要同我一起去南郡?”错愕地看着她,昨日才被禁足,今日便要偷跑出去。
美目含笑,语气轻松自如:“若我要去,你拦得住我么?”又退回几步,牵起陆逊的手,再次向门外走去。
陆逊浅笑无痕,无奈地任由她牵着,一路含笑。
朱门洞开,八千骑兵布列整齐,由阚译带领。
“德润,久等了。”陆逊走到阚译面前,没有放下牵着子凝的手,阚译的视线由上转及下,继而看见两人十指相合,一愣,子凝随即收回了手,不自然地捋了捋垂下的发丝。
“清晨雾重,此时进军最佳,传令全军,上马。”陆逊没有顾忌阚译惊诧的神色,下令道。
一刹那,戎装相碰,发出整齐的金属碰撞声。
阚译看了一眼极不自然的子凝,失声浅笑,上马而驰。
子凝亦轻装上马。紧跟其后。
八千骑兵皆训练娴良,行军速度亦是极快,还未过午时,全军以至南郡。
“德润,你带将士们先去营中按扎,我去和都督商议。”陆逊将马牵与士兵,对阚译道。
“是。”阚译拱手,便率领八千士兵前往营地。
陆逊方欲策马去前线战地,子凝也马鞭一挥紧跟其后:“直取南郡,此等好戏怎能少了我!驾!”
高扬马鞭,驾马飞奔,一身戎装,英姿飒爽。
前线
东江凝凄是。战场之上,双方虽休战停鼓,却依旧喧闹不止,士气沸腾。
南郡城楼之上,一排排士兵皆拉弓引弦,蓄势待发,城楼之下,孙吴士兵皆手持钢盾,半跪于地。双方形势极为紧张。
“吁”陆逊勒紧缰绳,下马走向立于石基之上眺望城楼的周瑜。
“公瑾”陆逊拱手道:“战况如何?”
周瑜手握宝剑,神色凝重,眉宇之间愁绪显露,却将其深深隐藏域阴云布生的双眸中:“双方僵持已久,昨夜曹军在城楼上叫骂了一夜。”
陆逊眉心一蹙,目视前方,城楼之上,烽火不断,曹军军旗醒目至极,“南郡易守不宜攻,曹军明明处于有利之境,为何拒不出兵?”
“答案只有一个。”子凝姗姗来迟,轻身下马,声音清丽。
周瑜侧过脸,见是子凝,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道:“如此公然示众,就不怕我把你绑回去交给主公?”
子凝莞尔而笑,收起马鞭,站于基石之上,道:“要是让嫂子知道你如此粗鲁待我,定饶不了你。”
“呵,昨日还憔悴不堪,今晨便又伶牙俐齿,不知,是被哪位圣人指点了?”周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逊,陆逊轻咳一声,无声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