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门楣上因摩擦而产生的古木香氤氲而生。刺目的阳光斜射进入,子凝警觉的半起身子。方欲起身下床。一个温和的中年女声映入耳畔:“姑娘快躺下,你身子还没好透。”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妇人背对子凝而立,身子微微俯下,似乎在倒弄汤药。
“你是......;”子凝疑心地开口,虽知她定是诸葛府中之人,但多年颠沛,让子凝不敢轻易去相信任何人。
那妇人别过头来,满眼慈眉笑目,微微发福的脸庞溢满笑意:“姑娘莫慌,我是这里的厨娘,你若愿意就喊我一声安妈妈。”
子凝轻轻颔首,心中不觉一阵暖意,这安妈妈倒是和善:“嗯。”
安妈妈笑着端起一碗汤药走到子凝身旁,轻轻用汤勺搅拌药汁,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子凝不自然的皱了一下眉。
“姑娘别嫌药苦,二先生特意吩咐我在药里加了雪梨糖,姑娘快喝了吧。”安妈妈将碗递到了子凝手中,子凝苦笑着收下:“药还很烫,我放会儿在喝,安妈妈你先去忙吧。”
“那好,姑娘可千万别忘了,身子要紧。”安妈妈说完便合上了门。
不知为何,子凝那颗久经离乱的心在那一刻有了一丝着落。三岁时,母亲病故,十岁时父亲战亡,如今家中虽兄弟众多,可同母所生的只剩下大哥。幼年时便已失去的关怀在久违了之后再次亲临,虽不知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子凝还是触动了。
暮暮年年,岁岁朝朝。心或离乱,亦或颠沛,此情之下,竟不知该何为。
子凝掀开锦被,起身来到桌前,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眼睛瞥到了那一晚汤药上。
黑色的汤汁有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子凝注视了良久,冷笑一声,端起汤碗起身来到房中的一颗盆栽青松前。伸手将碗壁微微倾斜,黑色的汤汁起先如玉珠般滚落,接着一泻而下。直到碗壁已不沾一滴汤药,子凝才转身将碗放置在桌上。
方欲回床上再休息一下,只听得“砰”的一声,门被狠狠的踢开,子凝身子颤了一下,待看清来人后,子凝的心更是提了起来。
虽早知是他,心中不免还是一惊,还没来得及为昨晚的事圆谎,他便开门见山:“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起来了。”说罢鼻中冷冷哼出一口气。
子凝知道他定不会善罢甘休,便也毫不留情得冷笑道:“你若是看着我一晚,我就一晚不起:你若是看着我一辈子,我便一辈子不起。谁让你昨晚贪睡先走了呢?”
诸葛均没有回话,修长的眉目一直侧视身旁的那盆青松,接而上前几步,冷笑了一声,眉宇间那股桀骜之气再次出现:“安妈熬了一个上午的汤药,就这么被你奉献给这棵青松了?”诸葛均的俊目直视子凝,让子凝不觉退后了几步。
虽只几面,可子凝一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眸中的桀骜不羁能瞬间将人吞毁。若他是将相之才,必定能不战而自胜,气吞三军,子凝心中暗自想着。
“看来这棵青松倒是病得比你重啊。”清冷之声从上方传来,迎面之气让子凝瑟缩,“还是,你根本没病!”肯定的语气,丝毫不容置喙。
子凝心中虽已不知所措,可脸上依旧含着浅浅的笑意,不发一言。子凝自知,此时多说早已无益。况且,他说的事实,据理力争反而会引起怀疑。
诸葛均见子凝泰然自若,含笑而立。又逼近几步,声音清明却让人不颤自栗:“你若当真不怕死,今晚还可以试试。”嘲弄的语气,说罢拂袖而去,带起一阵凉风,亦引起一片思绪。
子凝身子有些凉意,软软地跌在床沿。诸葛均,看来绝不能小觑。要想拿到八阵图,就必须先过这一关。
第六章 相见如不见,最恨亦难恨(2)
隆中的夜清寒至极,时值二月,空气中凝固着难以名状的冰凉之气,将草庐紧紧困住。门楣和木窗上似乎如梅雨季节般沾上了湿润的水珠,屋内充满了腐蚀的味道。子凝独坐在床沿边,将手支在靠枕上,仰首看着窗外的黑夜,睡意全无。
一天便这样又过去了,在这一天内,竟连诸葛亮的面都未曾见过,何谈取八阵图。
原本夜间是最好的时机,只是昨夜的事仍心有余悸,况且脚伤未愈。如今只能干坐在房内坐等天明。
子凝低低地垂下首,将头靠在了手臂上,正想小憩一会,窗外忽然闪过一个人影,速度极快,似乎也没有带起一丝风动。可还是被子凝敏锐地捕捉到了,子凝的心一紧,迅速从床上一跃而起。
方欲追赶出门,脑中忽然出现了今晨诸葛均的话:“你若当真不怕死,今晚还可以试试。”
子凝迟疑的停下了脚步,不行,不可以这么鲁莽。若那个身影是诸葛均,岂不是自掘坟墓,中了他的圈套。要是又被撞见,就等同于承认了自己便是昨晚的偷盗之人,那可真就百口莫辩了。
可是......;子凝的心又颤了一下,抬眼望向窗外,窗外黑夜千里,不见一丝明亮。大哥此时是否在青石阵中饱受黑夜轮回之苦......;
子凝的手掌不自觉地握成了一个拳,一咬牙,破门而出。
如果这身影不是诸葛均,而是其他偷盗之人,那八阵图就要落入他人之手,子凝,决不允许。
脚尖轻点地,子凝在黑夜中一跃而起,放眼望去,四周空无一人。奇怪,他到底去哪了?难道,那个人影当真不是诸葛均?
子凝在轻声落脚在屋檐之上,不触动一砖一瓦。四周的一切都是暮色,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忽然,从草庐右角处的书房内透出了一丝昏暗的光线,一个身影正从门出来。手中似乎拿着昨夜子凝看到的木盒。
看来,垂涎这八阵图的还并非自己一人。子凝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美目随笑而弯,呈现出完美的笑容。而这笑中,满是玩弄的意味。既然对手出现了,那就陪他好好玩玩!
脚一触地,飞跃起身。书房外的人影忽然瞥见了从天而降的子凝,显然是大吃了一惊。
子凝离那人愈来愈近,方才看清那人竟是一名身着艳丽橙色的女子。看来,此人武功不浅,否则怎会进入他人家中偷盗而不穿夜行衣,反倒穿起了艳丽之色。恐怕是不畏惧被人发现罢了。
橙衣女子一惊,急忙转身欲走。子凝见木盒还在她手中,便也没想太多就追上去。
那橙衣女子的轻功着实了得,子凝紧追其后也已被落下几步。
女子执剑而飞,不觉中,已来到郊野空旷之地。前方有青山阻隔,女子难以施展轻功飞跃,忽而侧身落脚着地,淡看紧追不舍在后的子凝。
子凝见女子已停下逃离的脚步,便也触地而落,与她相视对立。只见这女子手执长剑,眼神无意却折射出凛凛剑气。她面容如玉,却没有丝毫表情。
“你若再穷追不舍,别怪我刀剑无眼。”女子的声音不似她这一身橙衣般绚丽而是冰冷到了极点,仿若千年难化的冰霜,每一个字都暗含杀机。
子凝浅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进而走近几步,凝视她手中的木盒:“把它留下,我便放你走。”话语中蕴含势在必得之意。
“放我走?”女子秀眉一拧,没有任何笑意地扬起一个弧度,“好狂的口气!”
女子手中的剑忽然被抛至空中,她一跃而起,身影若彩蝶一般轻盈,剑拔出鞘,凛凛剑光在黑夜下映射出她的寒眸。黑夜之中,清冷月下,女子一个侧翻便从上空向子凝刺来。
“哼!“子凝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武器为依,鼻中轻蔑地呼出一口气。
美目微微抬起,傲慢地看着那一抹橙色。剑气愈来愈近,直逼而来。
子凝似乎都已闻到了那宝剑独有的特殊味道:剑气参杂着剑客的杀气。的确是好闻,也的确是好剑!
就在剑尖快要触碰到子凝脖颈的那一刹那,子凝忽然左腿轻抬,整个人已跃然空中。
橙衣女子剑尖触地,剑身陡然弯曲,映射出刺眼的剑光。
女子依靠剑的势力,腾空起身,在空中盘旋后又向子凝倒刺过来。
只见子凝手腕一转,虎口迅速张开,从五指缝间飞射出四根银针,银针极为细长,在飞向橙衣女子的那一瞬间忽然变幻出了上百根轻如发丝般的细针。
女子大为一惊,连忙用剑身遮挡。银针速度极快,飞扫过耳边有丝丝的微凉之感,橙衣女子的剑虽快,却难以招架住这数以百计的细微暗器。
橙衣女子应声落地,一摸脸颊竟有微微血丝,唇边更有血腥之气。这银针的威力绝非仅仅如此,她定是手下留情。女子暗想。
子凝上前几步,双眸紧紧盯着橙衣女子,忽而开口,声音清明:“留下八阵图,否则,我也难保我还有多少银针。”语毕莞尔一笑。
橙衣女子一听,并未立即交出手上的木盒,而是艰难地开口:“八阵图?哼!你莫不是以为这就是八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