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史湘云是个什么想法,最终还是得回来过节,因此中秋那天,保龄侯府一大家子便往忠靖侯府来了。
这年头上门拜访都要在上午,否则不礼貌,因此,方夫人一早便带着几个小辈上了门,小辈们拜见了长辈,互相之间又见了礼,秦夫人跟方夫人在一起说些家常话,虽说是假期,但是史鼎还是去了外书房,跟几个幕僚商议一些事情。小辈们也各有去处,史湘云、史湘霓、史湘雪三人在内宅顽笑,史鸿便带着史清去了自己的院子。
史鸿与史清打交道的次数实在很少,史鸿之前就是读书,等到考中了,又要长年在衙门里面当差。史清也不比史泽,他跟史鸿年纪差不多,却一直窝在保龄侯府里面,平常也不出门,连个相熟的朋友也没有。因此,史清显得有些局促,看他言行举止,就能看出这人骨子里的自卑,史鸿跟他不太熟,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免得要被人说一声交浅言深。史清大概觉得史鸿要比史泽和气得多,也没有瞧不起庶出的意思,说了一会儿家常话,便放开了一些,开始试探着跟史鸿问起一些经义文章上的事情。
真要说起来,其实史清运气要比贾家的贾环贾琮强得多,起码方夫人虽然不喜欢他,但是明面上却也没有亏待他,该有的他都有,当然,也没有什么多出来的就是了。史泽去了国子监,家里的坐馆的秀才也没辞掉,依旧在教导史清。只是,那个秀才也是个屡试不第的,自身学问也就那样,又算不上有多会教书育人,因此,史清能学到的其实也有限。好在县试多半考的是帖经墨义,死记硬背也就差不多了,加上还有史家的面子在,自然是一次就通过了。但是府试院试却没这么简单了,史清的心理素质也不是很好,在府试的时候,就因为太紧张,差点没污了考卷,答得也不怎么理想,考官就算想给史家面子,也不好放水放得太明显,自然落了榜。
史鸿是探花出身,哪怕这里面有点水分,但是当年也是小三元,在这种小考试上面,却是很有些心得的。因此,史清既然有心请教,史鸿也不藏私,先是跟史清将考试的大致范围说了一遍,又将自己当年考试用的书拿了出来,上面还有他原本做的一些注释笔记,喜得史清连连道谢,又拿着书,将自己之前觉得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都指了出来,史鸿也很仔细地跟他一一分说,又答应帮他收集一下往年的考卷,让他回去多做,手熟了,自然什么都好说。
史清对此极为感激,这些东西听起来没什么,但是他却是弄不到手的,外面虽说也有得卖,但是他这么多年来,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的月钱,听起来不少,但是平常笔墨书本之类的开支,都得从里面出,哪里还能省得下多少钱来,他母亲早已失宠,也没别的进项,即便有心补贴,也是无能为力,史鸿送给他的这些东西,说起来不值什么,但是他想要弄到,却很不容易。
史鸿与史清说起来也是相谈甚欢,那边几个女孩子之间却有些尴尬。史湘雪就不说了,虽说方夫人将她养在膝下,不过也就是跟个透明人一样,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尤其之前有几年,保龄侯府上用度捉襟见肘,对于要花钱养不是自己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儿子女儿,还要赔上嫁妆聘礼,方夫人简直是满肚子火气,对于史湘雪更没多少慈爱之心,因此,史湘雪的性子相对较为沉默,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轻易不肯开口。
史湘云的性子却偏于大大咧咧,一直以来,也不是个会体谅人的性子,她多年来大半时间都在贾家,跟两个堂姐都不是很熟。作为孤女,她心思其实也是敏感的,只是被平常表现出来的大大咧咧给遮掩住了而已,她对史湘霓能够有父母疼爱,日子过得轻松潇洒有些嫉妒,又瞧不上史湘雪跟贾迎春差不多的性子,自然在言语里面表现出来。史湘雪一如既往不吭声,她是庶出,在这上面,就输了史湘云一大截,哪有底气跟史湘云对上,自然就当做没听懂。
史湘霓却不一样,自从史湘雯出嫁之后,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年纪又最小,无论是父母还是兄长,对她都较为迁就,在外面交际的时候,大家也都很给面子,史湘云这般,自然让她心里不舒服,因此,在一起勉强说了一会儿针线诗词之类的话之后,居然冷了场。好在她们坐在花园里的亭子上,下人又送了许多瓜果点心过来,史湘雪自顾自地把玩着一枝桂花,史湘霓叫下人拿了鱼竿过来,坐在亭子边上钓鱼,史湘云觉得有些无趣,只好坐在一边吃点心。亏得还有几个伶俐的丫鬟在,她们凑在一起说话,帮着主子打圆场,总算又将气氛搞活跃了起来,没让秦夫人她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在关注芦山地震的事情,一整天看着伤亡人数在上升,心情很沉闷,后来又看到有人居然趁着这个机会骗话费,感觉好气愤!
第88章
中秋节的相聚,比较明显地突出了史湘云对于史家的生疏,乃至是一种不认同,即便是对内宅不怎么理会,在这方面一向较为粗心的史鼎也发现了,私底下的时候难免跟秦夫人说起:“云丫头毕竟是大哥唯一的血脉,这些年老是待在贾家,竟是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倒不像是咱们史家的人了!”
毕竟不是自己身边长大的,平常见得也少,对秦夫人来说,史湘云就是普通亲戚,要说什么感情,那是没有的,还不如史湘雪呢,史湘雪起码逢年过节给长辈送针线的时候,总有秦夫人的一份,虽说都是鞋袜之类不值钱的小东西,也算不上非常精致,但是人家有心啊!史湘云的孝心全拿去孝敬史太君去了,哪里会有秦夫人的份呢,连方夫人也没怎么得到过呢!
因此,秦夫人有些无所谓道:“这也是难免的事情,云丫头从小就是在姑母那边长大的,这么多年,上咱们家来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我们就是有心,也张不开嘴啊!回过头来,还要嫌咱们苛刻呢!”
史鼎听出了秦夫人的不喜,不过,他对史湘云也没多少感情,他当初跟他大哥也没多少感情呢,何况是侄女,只是想着史湘云父母双亡,要照应着点才是,因此便问道:“不是说要让云丫头跟贾家那个宝玉结亲的吗,怎么还不定下来?”
一听这个,秦夫人便没有半点好声气:“贾家那边将那个贾宝玉当做宝贝疙瘩,觉得人家公主都配不上他呢!一边惦记着云丫头,一边还吊着薛家那丫头,真当那个贾宝玉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
史鼎皱皱眉,说道:“等到咱们家二丫头的事情定下来,要是姑母那边再没个说法,咱们这边也没什么好等的了,直接给云丫头议亲。之前老三也说好了的,大房该得的那一份都给云丫头做嫁妆,虽说没有父母听起来不好听,但云丫头怎么着也是咱们史家的人,难道还巴着贾家二房不放不成?”
“三弟妹也是这个想头,只是云丫头跟他们家宝玉青梅竹马,难免生出了一些情谊,就怕她到时候转不过弯来,我们毕竟不是亲生父母,很多事情真的不好做!”秦夫人才不乐意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到时候,史湘云要是嫁得不好,过得不好,岂不是都是自己的责任了。
史鼎却没想到这么多,他皱皱眉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虽说不是父母,可是,大哥大嫂不在,她的事情,自然是我们做主!贾宝玉算不上什么良配,咱们也都是为她好!”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些天真,不过秦夫人从来不跟史鼎当面顶牛,自然答应了下来,不过,到时候应该怎么做,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反正这种事情,史鼎一个大男人是不好随便插手的。
史鼎这边才说了是不是要让史湘云跟贾宝玉疏远些,回头贾家那边一帮少年少女就要办什么诗社,帖子直接发到了史湘云手上,史湘云对自身才学一向自信,也喜欢这种事情,因此,自然喜滋滋地应了下来,第二天,便收拾了东西,直接坐车往荣国府去了。
史湘霓听说史湘云在史湘雪面前炫耀什么诗会的事情,难免有些不忿,当即跑去跟史鸿抱怨,史鸿便道:“你若喜欢,便也选个日子办一个便是了,最近不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吗,我再去寻上一些名品菊花过来,持螯赏菊,最是风雅不过!”
史湘霓听了,顿时觉得是个好主意,立马兴冲冲地跑去跟秦夫人商议,秦夫人想想史湘霓也学着管了这么久的家,便干脆放手,让史湘霓自己做主,主办这次的诗会,好练练手,史湘霓更觉具有挑战性,立马兴致勃勃地准备起来。
这事跟史鸿关系不大,史鸿亲事将近,秦夫人已经准备好了聘礼,等到月底的时候,直接下聘,九月的时候,将能将林黛玉娶回来了。
秦夫人只有史鸿这么一个儿子,作为忠靖侯府的嫡子,聘礼自然不能寒酸了,秦夫人的聘礼很是大手笔,各种花色的衣料用的都是蜀锦乃至云锦,珠玉宝石也都是用匣子装的,还有大盒的从南洋弄回来的香料,金头面也有十二套,是请了手艺上佳的老师傅做的,正对应十二花神,每一套都极为精巧瑰丽。再算上聘礼里面的金银的价值,算起来,史家的聘礼起码也值五万两。何况很多东西,那根本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比如说,那一对近两尺高的珊瑚盆景,并无打磨雕琢过的足有鸽子蛋大的红蓝宝石,光润浑圆的珍珠,不说色泽很是纯正,个头也不小,都是一等的南珠,另外还有老坑玻璃种的翡翠,虽说没有打磨成型,但是这些都是能当做传家宝传下去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