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当天晚上根本就没回来,只是叫了一个下人回来再次嘱咐方夫人跟秦夫人,除非他或者是史侯他们回来,否则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许开门。
史鼐的叮嘱让家里的几个女流不免紧张万分,身体一直病弱的史昕这会儿强打着精神,站了出来。他是嫡长子,将来袭爵的人,尽管平常跟个隐形人一般,但是他这么一出现,家里的一干人还是轻松了一些,不再神经总是绷得紧紧的了。
史昕虽说多年来都在养病,但是并不是什么都不明白,要不然,史侯也不至于坚持让他袭爵。内院的事情,史昕自然不好管,但是外院的事情,他却直接接了手,作为侯府,按照国家规定,是可以蓄养一部分私兵的,虽说,这部分私兵,有些被史侯他们带走了,史鼐身边也跟了几个,家里还有数十个在,他们都是以前跟过史侯的老兵了,这会儿都在史昕的命令下,拿出了盔甲还有刀枪弓弩,在府中警戒起来。
第三天,京城便有了动静。半夜的时候,高墙外面就听到了乱哄哄的声音,家里不少人都惊醒了,远处,有火光腾起,一些人在外面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秦夫人匆匆忙忙地从床上爬起来,甚至没有来得及梳妆,只是随便拿了根簪子将头发挽了起来,穿好衣服便出来了,嘴里问道:“怎么回事,春草,叫几个人一起去问问,哪边走水了?”
很快,角门那边守夜的婆子传来了消息:“二太太,大老爷说了,外面的事情与咱们不相干的,二太太尽管放心休息便是了,一切有大老爷主持呢!”
尽管这么说,秦夫人依旧放不下心来,她一边叫人传话,将史湘雯史湘霓都带到了自己房里,又叫人去外院叫史鸿。
史鸿这会儿已经醒了,他才不相信那些人说的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琢磨了一下,他将以前史侯送他的一柄精致的匕首拿了出来,藏到了袖子里面,又将墙上挂着的弓箭取了下来拿在手里,心里有些惴惴,之前也跟着学过射箭,不过也就是二十步左右的固定靶,勉强保证命中率,这会儿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只得又放了回去。正好秦夫人身边的人过来叫他,他便跟着进了内院。
外面依旧吵吵嚷嚷,内院,三房的女眷孩子都聚在了一起,一个个坐在花厅里面,不安地等着外面的消息。
余夫人脸色苍白,她抱着女儿史湘云,咬着下唇,不时看向外面,史湘云年纪还小,这会儿困倦地打着呵欠,满脸都是迷茫,她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夫人神色还算镇定,只是放在膝上的手一直不自觉地拧着帕子,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惶恐。
方夫人同样有些坐立不安,史昕在外院,暂时没什么事,史鼎在围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可是史鼐,这会儿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越想越担心。别看她之前对史鼐宠爱那些个姨娘侍妾颇有些不满,但是这年头,女人的指望除了儿女就是丈夫,如今史泽还小,她只能指望丈夫,若是史鼐出了什么事,方夫人大半的天都要塌了。
第 6 章
史昕这一天晚上几乎耗尽了这辈子的心力,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就坐在外院主持大局,内院的女眷暂时不清楚具体情况,他却已经发现,长安发生了兵变,那些不知道是谁手下的兵闯进了内城这个都是由达官显贵以及各级衙门所在的地方,一个个谁还管什么奉天命,给自己卖命的主子来一次黄袍加身,除了早就投靠了他们那一边的官员,其他官员的官邸很是受到了一番祸害,一群乱兵直接冲进府内,跟蝗虫过境一般,大肆劫掠,领头的人扣着人家的家眷,威逼官员投靠。
史家这边住的多半是勋贵人家,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有些军械,这会儿各家都拿了出来,不管是私兵还是家生的奴才都组织了起来,一个个站在墙头往外射箭,那些乱兵也就是趁机沾点便宜,就算是跟对了主子,能搏一个泼天富贵也轮不到他们的事情,因此,在出现了不少伤亡之后,也有了退意,一些比较混账的人弄了几桶油出来,就近往人家门上一泼,直接一根火把扔上去,然后拍拍屁股就跑了,几个不幸中招的人家一边气急败坏地叫骂不休,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救火,相邻的几户人家也从侧门出来,提着水桶什么的,跑去帮忙。
史家角门那边也被点着了,史昕咳嗽着叫下人们赶紧汲水救火,不等火被扑灭,心力交瘁的他就一脑袋栽了下去,慌得伺候的人赶紧将他扶进了附近的书房,在书房的榻上睡下,这会儿兵荒马乱的也不好找大夫,只得捡了之前太医开的平心静气的方子抓药煎了。那方子勉强算是对症,史昕虽说卧床不起,但是好歹第二天便清醒了过来,余夫人也顾不上别的了,将女儿史湘云托付给了秦夫人与方夫人照料,自己回去照顾丈夫。
长安的混乱持续了好几天,史昕病倒了,家里能主持的都是女流,因为担心出事,连采买都停了,好在虽说没有新鲜的时蔬,史家也没有绝粮,大户人家虽说不至于将粮仓修在家里,但是,府里总会有够吃那么几个月的存粮的,另外,还有各种腌腊干菜什么的,厨房里面也会养着一些鸡鸭,存着不少鸡蛋,生活水准也就是略有些下降而已,只是人心惶惶。
虽说一时半会儿没人敢出门打探消息,但是既然出现了兵变,大概也就是谋反篡位之类的大事了,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万一史家的男人站错了队,满门抄斩都是好的,反正一死一了百了,若是家里的女眷孩子,最终沦为官奴,那就世世代代翻不了身了,想到这里,几个女人也都有了病倒的冲动,一个个食不下咽,急迫地等待着事态平息,好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秦夫人已经在咬着牙准备后路,史鸿去请安的时候发现她满脸都是憔悴之色,秦夫人背着丫鬟给了史鸿几件贴身的小衣,借着搂着史鸿的功夫,轻声叮嘱道:“回去之后便将衣服换上,我在里面缝了几张银票,万一,万一……”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眼中也有了泪光闪烁,她叹了口气,轻声道:“鸿儿,记住了,不要让别人知道!”
史鸿不能告诉秦夫人说这次不会有事,史家还能一门双侯呢!只是这话却不能跟秦夫人说,只得绞尽脑汁安慰秦夫人,秦夫人勉强露出了个笑脸,拍了拍史鸿的背,说道:“嗯,不会有事的,鸿儿,你先回去念书吧,等你父亲回来,就好了!”
史鸿回到暂住的屋子,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叹了口气,在这个年头,讲究的就是一人犯法,举家连坐,哪怕是当家作主的男人犯了事,家里无辜的老弱妇孺照样要为此付出代价,像史家这样的人家,说句不客气的话,便是杀人放火,顶多推出几个奴才顶罪,当家的人担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过,也就是罚俸降职之类的事情,不会危及到性命,但是万一得罪了皇帝,牵扯上了谋朝篡位之类的事情,九族都不够杀的。
史鸿之前就有的危机感再次袭上心头,谁知道自己的到来会不会引发什么蝴蝶效应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换上了秦夫人准备的那件小衣,他这个年纪,就算家里犯了什么事,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没官为奴罢了,操作得好的话,或许还能改头换面再作打算,不管怎么样,也是少不了要花钱的。
好在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出现,外面的乱象渐渐平定下来,秦夫人跟方夫人商量了一下,壮着胆子派了几个人出去打听消息。
外面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家派了人出去打听具体出了什么事了,只是众说纷纭,暂时谁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史家想要去找史鼐,结果五城兵马司衙门这会儿已经差不多成了废墟,一群兵丁在那边逮着可疑的人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抓了,有几个不知道是什么来路的甚至被打得去了半条命,好在史家的下人来这边的次数不少,那边几个人还是认识的,问起史鼐的下落的时候,却依旧是一问三不知,急得人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各家派出去的人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再次汇总了一下,虽说颇有些矛盾冲突之处,不过还是有些地方是相通的,也就是太子举兵谋反了,好像二皇子三皇子也卷了进去,后来京营节度使王子腾领兵平定了这次叛乱,二皇子在自己的王府里面引火自尽,太子和三皇子的消息暂时还不清楚,围场那边好像也出了什么事。
回去一说,几个女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史家跟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没有多少瓜葛,史家应该不会受到什么牵连,只是,按照推测,史鼐只怕也是去围场或者是别处平定叛乱去了,围场那边出了事,史鼎还有史侯到底有没有事呢?他们可是史家如今的顶梁柱,若是真的出了问题,史家只剩下孤儿寡母的,那该怎么办呢?
第 7 章
史鼎史鼐都没有出问题,出问题的是史侯。
太子作为储君如今已三十余年,在朝中根基已深,党羽颇重,此次太子孤注一掷,联合一干党羽逼宫,自然准备极为充分,太子到围场之后不过露了一面,便装病留在营内,留下了一个替身,自己带着人悄悄回到了长安,围场附近的驻军也得了太子的许诺,在淑妃所生的六皇子的带领下,向围场发动了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