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萦绕着熟悉的药香味,让穆水清的身子颤了一下。穆水清唇轻轻一颤,还未说什么,眼眶已经沉浸着雾气。
此时,耳边有个男声率先插了进来,打破了他们的旖旎气氛。
“哎哟,才几日没见就这么腻歪。”沈墨摇着扇子不满道,“没看见旁边还有几个大活人么,要抱到何时啊!”
季箫陌扭头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出门有三十六天未见到水清,之后又是六天,一共四十二天呢!”
“当中不是见过一次嘛!”
“那个不算!”
沈墨将两人挤开,对着穆水清笑得灿然无比,伸出胳膊道:“我们足足两个月没见了吧,肯定很想我吧。来,我牺牲美色让你也拥抱一下。等会我就要走了,你可就没机会了哦。”
穆水清嘿嘿笑道:“我是想你啊,你不在的日子我都快无聊疯了。”
季箫陌听着十分不开心,水清都没说想他竟先说想沈墨了。然而穆水清下面一句话又让他乐了,颇有些好笑地看着沈墨。
“想怎么好好地欺负你,想怎么压制你帮我好好赚钱,想怎么……”
“停!”沈墨醋意地嚷嚷道:“你难道不应该表扬我下吗,若不是我在王爷想做傻事前凑齐了蝎毒和蜈蚣毒,王爷可是真的毒发身亡了!我可是王爷和你的救命恩人啊!这毒可是很贵的,王爷还欠我账呢!”
穆水清笑容一收,瞬间板起来,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该死的怂恿箫陌假死!你知不知道箫陌身子冰冷的时候我都快绝望死了,你知不知我难受极了!”她一拳打在沈墨的肩头,之后又狠狠地揍了几拳。“换你的狗屁钱!”
沈墨被穆水清寻仇的样子吓得躲到了季箫陌的背后,指了指季箫陌,撇清关系道:“我只负责找毒,其他事我都不知道!”
穆水清的眼睛朝季箫陌狠狠一瞥,伸手在他胳膊上使劲拧了一下:“你们竟然一个个联合起来骗我!看我哭是不是在背后偷笑?!很爽是不是!你怎么不去真死呢!”
季箫陌摆起无辜可怜状:“得知你被囚在皇宫里的消息,我无比地恐慌和焦急。害怕失去你,害怕以你倔强的性子会受到伤害。但我不能和皇兄起冲突,亦不能动用任何兵力。因为那时我才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够根本保护不了你。所以决定放下一切,用自己的命来换你。”
穆水清怒气消了不少,她唇轻轻一动,轻喃了一声:“傻瓜。”
“沈墨找到蝎毒和蜈蚣毒,但以毒攻毒是否成功,所有人都不知道,很有可能未解毒反而因此丧命了。”季箫陌顿了顿,道,“皇兄素来起疑,绝对会斩草除根,所以他必然要除掉我这个唯一威胁他的人。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欲除掉我只能下毒。否则我一离京他就不再有机会了。他下的是否依然是马钱子,我只是在那一刻赌了一把。毕竟微量没有毒性,他可以装着在众人面前喝一口,而且太医也不会查出不妥。”
季箫陌将穆水清抱在怀里,蹭了蹭她柔顺的墨发,轻轻道:“那时驾车的人是季桁远的人,所以不能对你袒露真相。皇兄素来起疑,不装一下他不会放过我们。只不过后来两毒在体内相撞,造成我真的气血混乱、吐血不止,之后呼吸消失进入假死状态。闭上眼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我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的气息绵长悠远,轻轻地抚在穆水清的脸上,“水清,那一刻,我真的好怕……”
穆水清微微一呆,抬起了脸,望着他眉目如画的俊脸,她眼眶的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了下来。
“为何解毒成功时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若非看见蝴蝶步摇珠子被替换了,我还未曾发觉你给我留下的讯息。你这混蛋!浪费我那么多泪水!”
那天晚上,穆水清对着这个步摇费尽心思研究了很久,后来才发现步摇是中空的,里面塞了一张纸——勿怕,等我。
所以去漠北的这一段路,她让青竹缓缓地驾着马车。
季箫陌一直看着她,并未掩饰目光中的缱绻神色:“那时我进入假死状态,真的毫无知觉,我以为你会很快就发现……我计划假死离京时,曾嘱咐白夜和青竹将假死的我运进书阁,让他们随便找了具尸体火化掩人耳目。我是两天后才醒来的,那时你已经离京了。我一醒来听白夜说你哭得伤心整个人瘦了一圈,连忙从书阁的暗道离府来追你了……”他说着,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分。
沈墨嗤嗤道:“这家伙可是伤完全没好,听闻你没看见他的消息伤心欲绝做傻事,以重病之躯骑马赶来,也不怕被人发现前功尽弃……真是十足的大笨蛋!”
穆水清发觉季箫陌的脸色仍是青白,书上说以毒攻毒对身子极伤,他才解毒几日竟然不好好休息,骑马来追自己。
她担心道:“现在身子如何?”
季箫陌咧嘴一笑:“我从小喝毒喝到大,这点不算什么。”
尽管他笑着说,眼神毫不在意,但一股疼痛却充斥穆水清的心尖,令她听着就十分心酸,红红的眼眶不禁落下泪来。
季箫陌以为穆水清还在生气自己假死的事,立刻焦急道:“水清,莫哭莫哭……下次绝对不瞒你!我发誓!”
“你还想有下次……”但穆水清哭得更凶了,他瞬间慌了神。他从未见过穆水清如此哭过,在他眼里,穆水清都是个极其坚强的女子,他亲吻着她眼角的泪水,他想,穆水清见他的身子慢慢冰冷的时候,一定哭得更凶吧……
“我讨厌你!”
“别讨厌我……我错了……你生气就打打我……”
见两人在旁腻腻歪歪,那做任何事都果决的王爷大人竟如此卑微认错,沈墨瞥了瞥嘴:“你们还要在这待到何时,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季箫陌低声对沈墨嘱咐了几句,随后各自道了别,两人坐会了马车。
穆水清问:“如今,我们去哪?”
季箫陌一笑,白齿闪亮:“自然是去漠北。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在那生很多很多孩子,一起捕鱼牧羊……”
“那你的仇……”穆水清声音低沉道,“对不起,害你前功尽弃了……”
季箫陌亲了亲她的额头,笑道:“其实我的假死反而让整件事变得更容易些。之前是我没有估算好和季桁远的实力,冲动提前计划,贸然让你受了危难和委屈。此时他在明,我在暗,他不知言玉活着,又以为我死了,一定对我方掉以轻心,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解决李然呢。最近几日,朝堂上他跟李然可是意见分歧,暗中较劲呢。我理解季桁远的野心和狠辣,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到时候可有热闹看了。而言玉那,有其他人代替我好好教他,例如沈墨,他要学会隐忍和蛰伏,暗中布局,并不断扩大势力……总有一天东山再起!”
“那之后,你岂不是还要……”
“水清,安心。言玉说,他要亲手报父亲之仇。所以我将所有的担子交托给了他,并请了当年的太傅暗中为他补习帝王学术。有朝一日,他学成归来,羽翼丰满,而朝堂四分五裂时,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这一次,不会再失败了。”
季箫陌点了点穆水清的鼻子,笑道:“言玉还说要为你好好报仇呢。而我,此生有你,就足够了,其他一切都是浮云……”季箫陌跟着穆水清久了,偶尔也会蹦出几个现代词。
穆水清听着笑了笑,忽又想到了什么,自责道:“箫陌,关于母后……对不起……”
“不关你事,母后不会怪你的……害死她的人是李妍珊……”季箫陌将脸埋进她的颈间,闷闷地道,“其实,母后厌倦宫廷,厌倦斗争,一直闷闷不乐的……但之前那段日子,母后遇见了你,是真正的发自内心地笑了……若我和季桁远起冲突,母后夹在当中是两难的。我有想过,这样的死亡或许对母后来说是一种解脱。”
指尖一暖,她的十指被人紧紧地相扣。
“所以,不必自责。”
晨光洒在季箫陌白皙的脸颊上,使得他消瘦苍白的脸庞似染上了红晕,他唇边扬起的暖暖温柔的笑意,眼里满是缱绻,令穆水清心底某根弦莫名地一颤,她脸颊发烫,似有股暖流冲散她满身的疲惫。
“去漠北吧,我带你骑马,看大草原,从此那些纷飞都远离我们,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好,我随你,天涯海角都随你!”
“不过我得先养伤……之前赶路太喘,又说了太多话……好累,让我靠靠……”
穆水清连要好好教训季箫陌狠狠大骂狂揍一顿都忘了,甚至被季箫陌一连串吃了好几个豆腐都毫无自觉。
她只是傻傻地笑着,对于能重遇季箫陌,对于劫后余生,她满心欢喜。
这般欢喜的时候,穆水清只是觉得肚子有点隐隐作痛,猛然想到自己为了季箫陌又是伤心又是哭的,还这么劳累地接连赶路,这般情绪波动下肚子怎么可能受得了。估计包子继承了他父亲的小强精神够顽强,否则早被她和那个该死的父亲折腾没了。
穆水清不禁气得磨牙,瞬间拧着季箫陌耳朵怒道:“若孩子有半点闪失,我扒了你的皮!哎哟……好疼啊……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