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忘了?”季桁远挑了挑眉,“那时我被大军包抄,几乎是九死一生。可是卿送来了军令助了我一臂之力,助我将三弟斩于乱战中。”他挑起穆水清的下颚,笑道,“穆侍郎的乖女儿啊,学他爹的字迹竟让兵部没有一人察觉有异,成功在三弟前取得了兵权。甚至于所有人都以为父皇是被三皇弟挟持而前来助我。这也是水清你献得妙计啊,让三皇弟背负骂名,成为过街老鼠!”
穆水清紧抿着嘴,但唇仍然轻轻抖动着,此时季桁远的一举一动和当日季箫陌自责的话语缓缓重叠在了一起,那些季箫陌想不通的地方她忽然理顺了。三王爷背负的骂名、三王爷的失败,全是她的前身所为。她的前身爱季桁远如此,竟然为了她做出了欺君叛乱、大逆不道之罪。而季箫陌如今这么痛苦、这么自责……全是拜她所赐……
一阵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刺痛感因季桁远的话语从穆水清的心底蔓延开来。那一声声轻笑在耳边回荡着,一字一字的敲打在她的心上。
“你莫要乱我心神!”穆水清握拳,抬眼冷声道,“当年你接近我,不就是因为我父亲是兵部侍郎么?是我傻,轻信了你。但如今已不是了。王爷和我只是想平平安安过日子,陛下多虑了。妾身告退了。”
“水清,你若继续帮我,之前的话就当朕没听见。当年的事若是被抖出来,你便是斩首之罪。只有朕在位,才能护你安全。”季桁远靠近一步,握住穆水清的手,轻轻道,“朕现在想通了。水清,你做朕的妃子吧。”
穆水清发现季桁远的心理疾病真的是十分严重,整个人都变态得扭曲了。嫉妒自己皇弟得到母后宠爱,所以把母后锁在自己身边。嫉妒自己皇弟得到父皇宠爱要立他为储君,于是各种陷害并给亲皇弟下毒夺去皇权。见皇弟与李妍珊暧昧,立刻抢走李妍珊立她为贵妃,并将她这个他厌恶的包袱甩给皇弟。如今见皇弟与其正妃情意融融,便来动她的脑筋!真恶心!
“陛下抢弟媳不怕被世人诟病?陛下那么好面子,会做此事?更何况我早已非完璧之身,又怀了身孕。陛下就那么喜欢捡人破鞋?”穆水清冷笑,在季桁远又青又白的脸色下,不再多言,甩袖离开。
有一点,穆水清猜错了。季桁远对她倒并非纯属和季箫陌作对才提出立她为妃,而是最近,他真的有仔细观察穆水清,她整个人完全和以前不一样,呈现一种说不出的风华和媚.态。而她照顾母后时十分有孝心,单纯无心机。
待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穆水清那张讽刺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整个人慌张地跌坐在软榻上,脸色白得吓人。
——那时我被大军包抄,几乎是九死一生。可是卿送来了军令助了我一臂之力,将三弟斩于乱战中。
——水清你献得妙计啊,让三皇弟背负骂名,成为过街老鼠!
穆水清不知自己怎么下了马车,只是跌跌撞撞,毫无意识地朝着卧房走去。她的发带在跌跌撞撞时滑落在地,整个墨发披散了下来,遮住了穆青暖无神悲戚的眼眸。其实刚才在季桁远面前佯装坚强,但这个打击却是致命的。她的唇还在轻颤,心如同被人捅了一刀一般,流淌着鲜血。
季箫陌如此信她,她却曾经害了他……害了他们……害了所有人……
为何当年害死三王爷的罪魁祸首偏偏是穆水清呢!怎么偏偏是她呢……
穆水清恍惚之事,脚下一个踉跄,被人拥在了怀里。对方笑道:“水清在发什么呆呢?”
她脚下一空,竟被人拦腰抱起,震惊之时,她望进了一双漂亮的墨玉眼瞳,眼里泛着令人温暖的笑意。那双朱红的唇轻轻在她额上落上一吻,笑道:“今日怎么那么慢才回来,可是母后又拉着你唠叨我的旧事了?”
季箫陌有些臭美地摸了摸脸:“母后有没有说我小时候多么多么聪明,多么多么文才武略?不会全说我顽劣调皮的事了吧……”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复仇,都要将真相大白天下!
想起那日季箫陌决绝的话语,穆水清的眼睛渐渐朦胧了起来,她望着他的眉,他的眼,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这种剧烈的疼痛令她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死死地咬着唇,忍住口齿中的腥味。
“怎么不说话,我刚才弄疼你了?”季箫陌将穆水清抱到床上,见她脸上异样的惨白,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若不告诉季箫陌,他们能恩爱几日?一旦有朝一日季箫陌知晓真相,这般深仇,这般隐瞒,季箫陌杀她都不为过。他要复仇的对象,其中之一,就是她啊!他会怎么看她?他将自己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自己却隐瞒了那么重要的事,在他眼里,这一定是欺瞒他,利用他,他还会信她吗?
穆水清的心疼得发慌,忍不住手捂住了胸口。
“水清,发生什么事了,说话啊!心口痛,要不要请太医?”
“箫陌,今天我碰到了季桁远,知晓了一件事……”季箫陌一直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她必须将真相告诉他,或许穆水清曾经的所作所为能作为成功推翻季桁远的有利证据,揭示他当年伪造军令,污蔑亲弟,残忍弑弟,阴险夺帝等种种事迹。这样,她穿越而来,也算能将季箫陌身上背着的重包袱给解了,以穆水清的身还穆水清曾经种下的恶果……
这般想着,穆水清勇敢地抬起头,一字一句轻轻道:“对不起,害死三王爷的人……是我……”但即使鼓起勇气,但望进季箫陌纯净满是信任的目光时,她哽咽着,声音发慌、轻颤无比,差点说不下去了,觉得自己根本无颜面对他。
但她对于季桁远的所作所为无法饶恕,为了曾经的自己,为了赎罪,为了季箫陌,她强忍着悲伤继续道:“当年的军变,是我给季桁远通传的消息……是我伪造了军令,也是我向季桁远献计,嫁祸三王爷挟持先帝谋逆叛变……所以,害死三王爷的罪魁祸首是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对不起,瞒了你那么久……”
季箫陌一呆,望着穆水清的眉眼轻垂了下来。声音淡淡的:“为何今日跟我说这些?以前为何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甜蜜比写纠结顺手多了,看见卖萌的王爷就想压来压去,但把渣皇的事解决才能真正的甜甜蜜蜜。
☆、70
“我以前不知,今日季桁远跟我说起时才知。”看见季箫陌收敛起了笑容,穆水清的心一痛。季箫陌果真生气了……
“我知道的。”
穆水清的心提了起来,她咬着唇,颤音道:“什么时候知道的?”穆水清不信,他强烈的恨会怎么简单地就释然了,那他这些天对她这个仇人恩宠有加,究竟是以什么心情对待之呢?
“这段时间,我一直派沈墨查那份军令的事,毕竟查出伪造军令的事,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并且能高举季桁远谋逆篡位的大义并洗清三皇兄弑父谋逆的骂名。那份军令虽然已经销毁,但前段时间,沈墨在查兵部宗卷时,查到那日是穆侍郎值守兵部,签字及印章也是出自穆侍郎之手。但穆侍郎实为草包侍郎,晚上经常与自己的妻妾翻云覆雨,将该做的事丢到一旁,那日正是如此,在值守兵部时喝得酩酊大醉,甚至将徐氏带进兵部好好享乐风雨。这样的人,怎会是季桁远委托重任、颠倒乾坤之人呢。”
“我曾动过手脚让人以穆侍郎贪污之名抓进刑部,并让人恐吓说他贪污的银子是用于三王爷旧属谋反的,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他大呼冤枉,完全不提当年那份军令。若出自他之手,以他的性子一定急急表着忠心,举着当年的事情邀功。可见,当年的事他一无所知。他并非季桁远之人。”
季箫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那份军令是出自你手。一个月前,三皇兄的旧属暗中进京见我,意外见到了你,认出了你是当年骑马赶至季桁远身边的人。两年前你虽是女扮男装,但仍有人一眼认出了你。后来我几番推敲和查证下,证实了只有你——穆侍郎的女儿才能机会拿到父亲的印章,仿造伪军令。只有你当年有这个动机……”
“为何不跟我坦白,你……不恨我吗?”穆水清的声音已经不能用颤来形容了,她觉得每呼吸一下,自己的心便疼痛一番。
“你害死了三皇兄,我是该杀你复仇的,那些旧属纷纷劝我将你作为证据,将当年的事情全部抖出来。”
季箫陌的话使穆水清的头脑发胀,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那双漂亮的眉眼间似是流露出她无法看懂的眼神,似悔恨,似惆怅,又似深深的悲戚。她眼里的雾气弥漫了开,猛地咬紧唇瓣,似乎只能如此才能止住忽然涌上心头的强烈悲伤。
“但那只限于我还没喜欢上你时,如今,已经不同了……”季箫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十分地忧愁道,“将你推到争权夺位的最顶端,我做不到。让你陷入危险,我更做不到。我便告诉他们,都过了两年了,是他们认错人了。你是我的正妃,努力为我赚钱,为我出谋划策,是站在我这边的,怎会是当年的那名少年?由于你以前扮了男装和穆袁然有五六分像,他们见到穆袁然就错认是他了。我顺势惩治了穆袁然并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不告诉你,也只是不想让你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