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墨一愣,随即欢呼。
那丫鬟十分不赞同:“云姑娘……”
小楼摇摇头,并不想理会她。
等吃完了东西,拉着书墨便出了门。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小丫鬟和三四个侍卫护着她们,一路向前。
到了王员外给自家姑娘搭建的绣楼,那儿人更是多了三四倍。
她们被夹在人群中,书墨使劲踮着脚往外头看,不时回头朝小楼赞叹几句绣楼如何漂亮,那王小姐如何美貌。
小楼笑着听她说,没过多久,王员外站出来说了一番话,随后王小姐将绣球从木盘里取出来,在护栏前站定。
下头人海阵阵欢呼,王小姐一笑,将绣球抛了出去。
小楼还在听书墨转述,忽然身边爆发一阵呼喊,人群瞬时变成了海浪,拼命地朝着一个方向扑过去,片刻又朝另一个方向卷过来。
她们在其中好像小虾小鱼,根本没法子站稳。
侍卫脸色都涨红了,拼了命想把她们从人海中拉出去,可自己也被挤得没法子呼吸,哪里还有办法抽身。
绣球抛来抛去,人群动来动去,待小楼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挤出人群。
书墨几个全然不见踪影。
不过须臾,不知被谁抢到了绣球,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
她站了会儿,心口突地一痛,忍不住捂着胸口蹲下身子。
那疼痛越来越清晰,扯着五脏六腑,耳内轰鸣。
是她太大意,竟忘了这几日便是发作的日子,此刻身在常州,如何能有解药?
她浑身汗湿衣裳,牙齿陷进唇瓣里,冒出腥甜的血珠,转瞬咽进口中。
人群渐渐散开,她眼前迷蒙,看见几个人朝自己跑过来,神经一松,立时昏厥过去。
……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这一次,却是王府花园。
她心惊胆战、满揣希望地从醉笙阁逃回来,在花草丛中,看见自己喜欢的少年,从那土中挖出他们一起买下的酒坛,转交给另一个明媚如花的少女。
他语声温存,问她,你欢不欢喜。
她痛苦得仿佛下一瞬便将死去,那少年却忽地回过身来,冲她一笑。
小楼,你快过来。
她愣愣呆住,耳内的轰鸣,身上的痛苦,都在瞬间消失。
呆呆从草丛中站起来,一步一步,缓慢地朝他走过去。
那名唤琉璃的少女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有他一人,落拓立于风中,美好如初见。
小楼……
明明是温柔的呼唤,她却浑身冰冷,好像即将走向什么深渊。
……
“云儿……”
耳边嗓音沙哑,热气暖着她,有几分不可察觉的颤抖。
那个梦好像没有那么可怕了。
她动了动,慢慢睁开眼。
双手被人拢着,轻轻摩挲。
心口还有轻微的疼痛,但比起之前,已是好了很多。
屋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烛光,没有月光。
她适应了一会儿,总算能看得清楚。
颈边一颗脑袋,离她近得几乎不能再近。
她嘴唇动了动,喊的是“司马昱”三个字。
可是没有声音。
但他不知为何,仿佛是听到了。
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有些苍白。
看着她的容颜,心头轻微颤栗。
小楼一动,想要推开他。
他却死死拉着她的手,忽地用力,将她整个人扯进了怀里。
鼻子撞到他胸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却闻头顶男音沙哑。
“云儿……我好像喜欢你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若待得君来向此(二十)
我好像……喜欢你了。
夜很静,那声音低哑,不算如何清晰。
可落进她耳里,竟轰隆如雷鸣。
他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将她完全藏纳于自己心口。那股熟悉的味道,铺天盖地将她包围。
是……梦中还未醒么?
手指揪住腿上一块,大力一扭——疼痛尖锐。
不是梦。
可她宁愿是梦。
撑着他胸口动了动,司马昱扶住她的肩膀,将人拉离。
一双黑眸定定凝在她脸上,无声之间又仿佛有千言万语。窗棂微微发亮,是月亮从云层后跑了出来,渐渐洒进光辉。
落在她睫毛上,越发显得楚楚动人。
他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揉捏著,搓圆捏扁,欲罢不能。
门上轻响,他一愣,别过脸,低声道:“进来。”
小楼往里移了移,离开他一些距离。
他眉头一蹙,转过头来,眼中有几分不解。
小楼低下头。
那厢门推开,小丫鬟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恭敬地递给司马昱,随后又退了出去。
他已经平复了些,吹了吹药,转过来,“喝药。”
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小楼抿着唇。
他忽地有些恼怒。
方才说了那样的话,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可她眉眼平淡,甚至离他更远了一些——这是什么意思?
拒绝么?
此番喂药,她又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是他一开始相识时的厌恶太过明显,所以她到现在还认为他满怀恶意么?
想发火,可是一想到今日回来,瞧见她被侍卫抱在臂弯里那副苍白的样子,心就一阵颤动。哪怕滔天的火气,看着她,也都化成了云烟。
“云儿,张口。”他顿了顿,放缓了声音。
她头垂得更低,竟像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他眉眼一沉,抬手将那碗药汁含进口中大半,随手将瓷碗搁在床沿,倾身过去拉住她的胳膊,整个人带进怀里。
小楼一惊,还没来得及动作,下颌一紧,已是被他捏住,狠狠用力让她仰起脸。
唇上一热,那张俊颜在面前无限放大。
她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双手死死撑在他胸口,拼了命地将人往外推。
可他好像重似千斤,任凭她如何用力,都不能撼动分毫。
强硬地撬开她的唇,将药水渡进去。
苦涩的药汁扑进来,她苦得眼睛鼻子皱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人又可怜又好笑。
他心里莫名一软,放轻了力道。
闭上眼,深深含住她的唇。
舌头蹿进去,扯着她的丁香小舌大力吸吮,几乎连舌根都扯痛了。
那药水被她咽下去,他舔舐着她口中残留的苦涩,不过转瞬,甘甜一片。
他简直怀疑她吃了蜜,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甜。越吻越深,越吻越深,忍不住将她拉得更近。
小楼浑身酥软,抵抗他的手伸在那儿,已然没有了力气。
他的气息干净霸道,满满落在她脸上。
她心口的地方又酸又涩,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梦。
他容颜清俊,眼里满是笑意。
你欢不欢喜?
欢不欢喜?
问的不是她。
“唔……”
唇上一痛,他迫不得已放开她,伸手一摸,指尖血迹赫然。她强硬地仰着脸,眸子瞪得很大,紫色的琉璃光莹然流动。苍白的脸经过这一番已经染上粉红,唇瓣上有几缕鲜红,是他的血。
他眉眼一沉,忽地冷哼一身,拂袖而去。
小楼看着他出了门,那门大力阖上,发出声响。
心头的重石好像也跟着他一起离开,重重喘了口气,瘫软在锦被上。
门上一响,她吓了一跳,坐起来见是书墨才松了口气。
“姑娘……”书墨端着些吃食,“世子爷让我来陪你。”
将托盘放在桌上,“你好些了么?”
小楼疲累地点点头,搭着书墨的手下床吃了些东西。
书墨是知道她这个毛病的,是以今日倒没有多少惊慌。陪着她吃了东西,又打水伺候洗漱,最后陪在床边看着小楼睡了。
一日一大早,才去了名医处。
那大夫年岁不大,不过一副老成模样。
给小楼把脉,半晌将人都送出去,与司马昱在内堂单独说话。
书墨瞧大夫的样子不太乐观,自己也惴惴不安起来。
等了好半晌,司马昱从内堂出来,她急忙迎上去:“世子爷,我家姑娘……”
司马昱抬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转头看向小楼。
她坐在椅子上,并没太大反应,仿佛好不好得了都与自己没多大关系。
他无端便有些恼怒。
“没什么大碍,调养一阵便是了。”
书墨“哦”了一声,觉得这话与之前的大夫说的并没什么不同,有些不满。可当着司马昱的面又不好发作。
当下提了些大夫开的药,扶着小楼上了马车,就这么打道回府。
依旧与来时一样,小楼与司马昱共乘一车,书墨与那个王府的小丫鬟乘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