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的疑惑,大爷轻声解释道:“时辰差不多,原是上楼准备唤你们用膳的。”
“这么早?”
德馨望向窗外,三月*光正艳,日移正中,还未至午时,这就用午膳了?
她醉酒后待日山三竿方醒,糊涂着还闹了那样一出,根本不曾注意时间的流逝。且这时候,与姐姐说的正欢,还想着继续细问就被人硬声打断,原就有些微燥的心情不由起了几分恼意。
“你进来,都不敲门的吗?”
“馨儿。”
景晨听出她话中的不客气与地位的指责,张口想让她安静些,可后者根本就对她这股暗示视若无睹,直勾勾的迎上大爷视线,毫不怯懦的再道:“这是女子闺阁,还请君大少爷莫要太随意了!”
“是我唐突,不过只是听到李姑娘话中提及我与晨儿的感情事,想着自该出面表示。”大爷言辞彬彬,没有丝毫牵强,甚至还作揖赔罪。
他不想在景晨姐妹的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更何况这是德馨的屋子,如若是晨儿的还能有所解释,大爷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他本是不愿在外做窃听人家私语的行径,但实在是这声音不绝入耳,且话题又涉及他与景晨的事,自然就忍不住出言打断。
他对晨儿的感情,不容置疑!
被人撞破背后议论这事,景晨反倒有几分尴尬,就轻拉了下德馨的衣角,让她别再这方面多纠缠。自己则率先起身,缓步走至大爷身前,轻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午后,我要去趟白府。”
两家的关系向来极好,而君家能成为皇朝大商,与堂上朝臣的关系自有往来,不可否认其中是有白家的关系。大爷身为晚辈,至京都而不拜访确实过意不去,景晨理解性的点点头,示意德馨起身。
在包厢里用了膳食,大爷稍坐了坐便离开客栈,徒留德馨于景晨两人吃茶闲聊。
“馨儿,你怎么有些心不在焉的?”
凑近细细端详了番,总觉得她精神不太好,景晨柔声的询问道:“是不是昨儿个酒喝多了不舒服?”
“没、姐姐,我没事。”
德馨笑了笑,人却似依旧有些恍惚。景晨便陪着她说话解闷,总觉得不过一夜,眼前人今日却似转了性般安静,让她觉得好奇的同时更多的是担忧。
临近傍晚,大爷方回客栈,他的脸上透着几分倦意,但在见到景晨的时候依旧习惯性的露出抹温和的笑容。
景晨看出他的反常,但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伴在他旁边。
大爷的视线落在景晨身后无精打采的德馨身上,表情深邃,思忖了片刻喊了声“晨儿”,道有事与她商量。
景晨转身与德馨打了招呼便跟他进了隔壁的空屋。
白家兄妹既然都到过了这,那他们自然知晓作为先君大奶奶娘家妹妹的自己亦跟随在大爷身旁。而这等现象,对于痴痴念念想嫁给大爷为妻的白纤琦来说,自是排斥不愿见到的,至于白家……她不确定是否会因为心疼闺女而敌视自己。
不过这些旁人的想法,与她又有何干系呢?
但观脸色沉重的大爷,她依旧不放心的在心里猜测:难道是为难了他?
正琢磨费解的时候,立在前方的大爷突然转身,认真的望着她开口问道:“晨儿,李姑娘到底是何人?”
她心里先是“咯噔”,难道德馨的身份被人认出来了?
虽说宫中必然会存储前朝公主的肖像,但怎可能这样快就惹人怀疑?再说,即使容貌相似,但没有证据,难道也能随意将人认作皇族?虽说心里明晰着,但白家到底是官宦家族,出入宫闱间若曾巧然得见德馨公主的容颜,再加上这同名同姓的……景晨的脸上有了慌色。
或许,连她都没有意识到,因为相信大爷,深知在他身边实属安全,故而都不曾刻意深藏表情与情绪。
“晨儿,她当真没有家人吗?”
没有人是会凭空出现在这个世间的,虽然德馨看着性子大大咧咧,但无形之中流露着高贵的气质,而她的举止行为、说辞言语无一不表示她曾受过良好的教育,这种修养是自小培养,可不是短时间能够练出来的。
大爷认定了德馨是出自大家,但她这样的姑娘流露在外许久都不见有人寻,必定是有难以化解的恩怨,或者就犯了天大的错误被逐出家族。
若是这般,就有了麻烦了……
他皱了皱眉,再次问道:“她这样单独在外,凡事没有长辈在身边,谁能替她做主?”
本还紧张着的景晨闻言,突然就放松了下来,用平常的语调接道:“大爷怎么突然问起了德馨的事?”
大爷掀袍坐下,苦恼的自言自语道:“我也是糊涂了,她原就是半路认来的妹妹,你心善自不可能去追问打听她的过去,这话确是难为了你。”顿了顿,复添道:“晨儿,方才离开白府时,宗轲说想向德馨提亲呢。”
这下,景晨算是彻底明白了,白宗轲要求娶馨儿?
怪不得要追问她家人等情况,还恼苦着谁能替她做主。不过,她们今日不过是初次见面,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德馨的事,对她来说就是重要无比的。
景晨严肃道:“爷,馨儿喊我一声姐姐,她便是我的妹妹。这事太过突然,白少爷怎么突然会起了这个念?再者,白家是官宦世家,京都里的大家族,而馨儿她来历不明,无家无族的,便是他有心,怕是白家人也不会同意吧?您说他是在你离府前才提的,这便是没有知会过长辈,婚姻大事不能轻率,我是断不可能让馨儿受委屈的!”
她本身不可能委曲求全,顶替楚景涟的身份留在君家,亦不会屈就做个低贱妾侍,这原则落在德馨处,自然不可能改变!
第两百章 愿成好事
这个时空里,与她相依为命的只有德馨,她们同甘共苦过,姐妹情深。若说景晨作为德馨的姐姐,替她操心婚事自是无可厚非,但她不愿将压力带给她。
实际上,德馨远不如表面看到的这般坚强、乐观,年少时遭遇错乱时空这等震惊突变的女子,总是多愁而敏感的。
这点,虽从不曾言破过,但景晨心里是清楚的。
这段时日,她虽会与德馨商议自己的终身大事,甚至连对窦俊彦、大爷的想法与打算都毫不遮掩的告知给她,但从没催促过她自身的亲事与归宿。因为她担心,德馨会以为自己不要她,不愿再与她一道,想急着将她推出去。
一个人在陌生时空里生活的感觉,她有过。
那滋味,极不好受。
“晨儿,这事你怎么看?”
“这种大事,我无权替馨儿做主,更不会去逼她。白家少爷如何,我不清楚,馨儿也不了解……”
她虽说着不方便插手,但无形之中依旧将“婉拒”的意思表露了出来。
大爷听得清晰,耳旁响起清早回到客栈时,德馨在景晨面前对白宗轲的喋喋抱怨与控诉。
她是厌恶宗轲的?
眉头微皱,私心里,他想促成这门好事。
“你说的有理,不过你我终究不是她真正的亲人,这事还是说与她听,让德馨自己做主吧?”语气里带着询问,略有些小心,是商量的意思。
“也好。”
确实,不说她代表不了什么,就算可以,亦不能私自就替德馨做决定。白宗轲待她有情,这即是她的私事,该由她自己做主。
见景晨点头,大爷释然的笑了笑。
她看出对方情绪,费解的问道:“怎么瞧着,爷您似乎很希望白家少爷与馨儿的事能成?”
闻者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晨儿你不清楚,我这表弟打小眼光就高,拖到这把年纪都没定亲,家里人也都着急呢。”
京都是风水宝地,名门贵秀数不胜数,见白宗轲已近弱冠都尚未说亲,景晨的脸色有了几分僵硬。
但这真的会有可能吗?
以德馨如今的身份,没有了皇室的光环,她即便是入了白府,想夫家人接纳她,怕亦是需极长的时间。
“晨儿,别想这么多,没人会逼德馨的。”
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享受着此刻的静谧。
景晨终究还是稍动推开了他,语气略有了几分沉重,“我先试探下德馨的态度。”
大爷轻“嗯”了声,没有再游说。
他与白宗轲的感情,自小交好,如今自己寻到了执手相伴一生的女子,自然也希望他能成家。然,再如何他今日与德馨都是初回相见,若以一见钟情就想将人娶回去,也未免太操之过急。
两人静处了会,晚夕的时候,客栈里又迎来了白宗轲。他仗着与大爷自小兄弟的关系,理所当然的说要尽地主之谊,开口道要招待。
景晨本打算待晚上时再与德馨提这事的,不料对方来的这般突然与速度,话僵在唇边,不着痕迹的仔细端量起对方。
德馨人后时虽抱怨不止,但真见到白宗轲,并没有表现出格,但与她活泼好动的过来对比,此时安静过头,俨然是尴尬或羞怯了。
景晨考虑到白家的门邸,还有当初在平城时见到白夫人时她的趾高气扬,柳眉锁起。
当时对白纤琦意外撞倒三姨娘宋氏害她小产,白夫人所表现出来的冷漠与护短,景晨自认她不会是个好处的。如今白宗轲又是她的儿子,情况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