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晨不知晓她能否做到给对方这种感觉。
“奶奶。三位姨娘在厅堂等着您呢。”晴空院的小丫鬟见到主子回来,便上前通传。
这个时辰。早了些!
景晨微微点了头,便朝厅堂走去才改道转了方向,便注意到德馨的跟随,她驻足轻问道:“你也过去?”
“我可以吗?”
德馨是想见见这府里的众人的。
“可以是可以的,你若不在意,现在便可以过去。”景晨笑着说后,复望了眼院外。“不过待会还要去敏兴堂见过大夫人,你怕是还得准备下。至于她们……”睨了眼不远处凑聚在门外,好似恨不得出来观望的几位姨娘,“反正在一个院子里,想见面何时都可以。”
德馨亦觉得方才在荣安居的时候有些狼狈,察觉到那方人群显得炙热的目光,别过视线就道:“那我改日再同他们见面吧。”心底在忐忑,君老夫人是个厉害的人物,那大夫人怕亦不是个好糊弄的吧?
景晨便让人送她回去,跟着转首,就对上纷纷缩回脑袋的姨娘们。
她敛了敛神色接近,在她们的目光下端坐在主位,看着众人行礼请安后,语调悠长道:“自爷离府后,我不是说过一切从简吗?今后午膳时你们不必过来伺候,早晚来请个安即可。”
以文氏为首,众人应是。
景晨道了几句场面话,便开口问道:“可还有什么事?如若只是请安,便可以回去了。”
文氏则朝着宋氏递了个眼色,后者就上了前,轻语轻声地说道:“奶奶,婢妾听说您带了个女子回来,就想着过来见见那位李姑娘。毕竟,今后会住在一个院所里……”
她的话,似乎含了些许深意。
景晨察觉出后,心底有些排斥,耳旁则响起了先前耿氏的话语,她劝自己莫要“引狼入室”。
难道是在担忧自己带德馨回来,是为了今后给大爷收房?
突然间,她好似明白了众人的来意。
眼神就定在宋氏身上,摆手回道:“李姑娘是客人,算是我的朋友,你们莫要多想生出不该有的念想。”
虽说正妻有替丈夫物色良女的先例,然而那不是因为正室无所出欲要借腹生子便是想利用新人去打压得宠的妾侍。景晨同大爷成亲没多久,没有子嗣还谈不上是个异常的事,且大爷亦未曾没有分寸地做出那种“宠妾灭妻”的事来,何故要有那种念想?
“你们若在后宅里觉得烦闷,可以结伴去园子里转转,终日关在屋内,连思维都变得离奇了。”
大奶奶说话总是这样,语调不重,偏就是能让人感受到对方的恼意。
几位姨娘心里的小算盘与猜测被道破,不禁都慢慢沉下了面色,恭敬地立在旁边不敢再出声。
“奶奶莫要怪罪,婢妾们只是听说昨儿五爷过来,所以想关心下那位李姑娘。她既然是奶奶的客人,便是晴空院里德贵客,婢妾们自当好好招呼。”身为大姨娘的文氏出声,表现得很善解人意。
景晨却并不领她的情,婉拒道:“李姑娘是客人,我已经安排人照顾了,不牢你们操心。”
有些人,便不能给丝毫示好的态度,否则她会觉得对方好言语,就眼巴巴地凑近了过来交好。
景晨自认为不是个爱招惹麻烦的人,因而表现地没有丝毫松动。
几位姨娘难免就有些丧气,最后欠身离里开。
景晨却没有走出厅堂,她静静地坐在屋内,小酌了口茶,神色有些不自然。大夫人的暗示,是因为不满意宋氏,不喜欢那种来历不明的女子伺候大爷,还是牵扯了旁的往事?
倒还真有些担心待会德馨见她的场景。
虽然想和德馨一块儿用膳,然景晨知晓不合时宜。且不说对方对自己没亲近到这个份上,现今的时期,便是各房的夫人都在意关注着这儿。
不能让别人瞧出旁的端倪出来。
德馨倒是积极,才用完晚膳便过来说是否要去见敏兴堂。
景晨让她坐下,摇头道:“不必这样着急,大夫人有午觉的习惯,待过几个时辰再去。”
“哦。”
或许是因为之前同老夫人见面的场景,所以德馨的举止仍旧有些拘束,亦或是称作紧张。
景晨便安慰了番,让她不必紧张。
德馨吃了盏查,担心对方亦有午觉的习惯,便不好久留,起身则离开了主卧。
景晨便后仰在炕上,细想起着府内的事来。
陌生人进府,总是难免惹起骚动和纷争。
景晨不是很想她面对这些,故而在心中暗暗决定,须在有些事发生之前就将那些可能的因素消除!
第一百零八章 他仍在
出乎意料,耿氏倒并未如何为难德馨,亦或许是午觉初醒,形态精神皆分外安宁祥和,望着眼前陌生拘谨的少女,和煦地说了几句过场话,便让景晨将人带回去了。
走在君府的花园里,德馨笑意盈盈,“奶奶,您婆婆真和蔼。”
景晨无声浅笑,该如何解释?大爷不在府里,大夫人似失去了所有关心在意的事,不说德馨只是个居客,便是晴空院里后宅内琐事,她亦早没了过问的心思。
日渐炎热,没走多远便觉得后背生汗,往凉亭处行去,倚石凳歇息,德馨望着左右风景,评道:“这园里的布局不错,还有好多奇花异草,你可会修剪?”
修剪并非只是对盆栽随意剪剪,事实上,万物皆有生态规律,很多时候对它的外观做出改变,并非是为了博取赏景人的喜悦,而是让它越发葱郁茂盛,于天地间散发光华,才不枉花开花落、枝叶收展一回。
“略懂,并不精于此道。”
德馨却接道:“你定然是谦虚,深藏不露而已。以前我家嫂嫂……”滞了滞语气,悠长叹息道:“她亦总说这话的。”
察她目光黯淡,景晨忙凑前了询道:“你总提起你嫂嫂,同她关系很好吧?”
“是啊,她对我很好。”
提起前世的亲人兼好友,德馨神色间难掩喜悦,“其实她就比我年长几岁,明明自己对外面的世界亦不了解、不明白,却总爱在我跟前扮长者威严。”唇角清欢地看了眼面前的人。颇是感慨道:“你与她的神色还真的有些相像,都这么娴静温柔,好似没什么事能慌乱了你俩。”
景晨则端起白瓷茶花的凉茶,送至唇边抿嘴道:“许是你太想念她了。”
“嗯。我真的很想她……可惜,红颜薄命。”
德馨喜爱那个从美人扶摇上贵妃,乃至下一步就是皇后的端木景晨。记忆中。那年入宫的女子甚多,有华美至锋芒毕露的、有脱俗至韬光隐晦,亦有进退得度的她……皇兄的后/宫内,形形色色的美人数不胜数,偏是她,让人记忆深刻。
连母后都说,端木侯府里的姑娘。灼灼其华而不言奢华,能震慑她女却可坐镇六宫。‘可惜、可惜,在她即将成功的时候,却遭了意外。
从小到大,德馨虽受尽光耀宠溺。然而并非当真不懂周边的尔虞我诈。在她看来,为了生存而使的手段,皆是情有可原的。毕竟,那是个处处充满诱惑、被权利催使着的环境。
并不是说,心存善良,就可以保命。
“世事难料。”景晨由衷而言,并不希望她继续沉浸在前世的宫廷内。那个华丽却又森严压抑的地方,禁锢了自己的终身,亦绑住了德馨的上辈子。现今。虽失去了锦衣华服、一呼百应的生活,于旁人幸运的是,她们以新的身份过上了曾经不曾感敢幻想的日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
德馨的任性在于她对从前状况的叛逆,她的青涩则是因为处境的影响。
她曾手撑着脑袋问过自己宫外的景象,然而总被束在端木侯府芳华园小天地的自己又怎么能回答出来?或是不愿令她失望。亦或是为了德馨的好感,景晨将心底想象着的情境描述给对方。
距离,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拉近。
或许,德馨并没有相信,然而有着同样期盼和无奈的两人,因共鸣而亲近自在的多。
晕着暖气的轻风吹来,景晨不由回神,内心暗道:怎的好好的,回忆起曾经的事儿来了?
对面坐着的少女则似被勾起了回忆,眉宇间有股难消的忧愁,半垂低的脑袋分外无神。
“姑娘小心。”
望向亭外,是白纤琦绕过了坛边。对方亦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当下边朝这走来,边开口言道:“你也在这儿?”仍是目中无人的傲态,下巴扬起,没有丝毫敬重的感觉。
德馨的目光则在二人间徘徊,心底亦猜测着这名少女的身份。
“是琦妹妹啊?”
景晨坐姿不变,随意睨了眼对方即叹道:“表妹真是丁点都没变,待人从不客套。”
闻者的面色便有些难看,冷哼了声回道:“我确实是做不到如表嫂这般,同个路上捡回、不知根底的人就能如此亲密的。”
景晨不语,只定定地望着对方,顷刻在对方费解的注视下徐徐添道:“不管是李姑娘,还是你,都是咱们君府的客人。我身为少奶奶,必然有责任招待,否则指不定得被外人指责成什么样,你说可是这个理?”
“她?都不知是从哪来的,怎么配跟我相提并论?”白纤琦似乎很布满对方将德馨与自己混为一谈,很是嘲讽地再道:“表嫂,你可别忘了,我是白府的姑娘!”